| 父亲是一本书，让我受益终生 我精心守护着用几块碎砖和石头砌成的简易炉灶，而从锅中溢出的越来越浓的野菜的缕缕清香，也开始袅袅绕绕地向四处渗透起来。那涩涩的香味，对已经饱食后的城里人来讲，或许可称得上是上等的佳肴，但对我们这些还生活在贫困线上的人而言，这些富纤维、高营养的野菜无论如何也难让我们乡下人诚心地恭维它们。饭桌上，日日有肉、有鱼来陪伴的日子，至今还是我们这些山乡里许多人家心中梦寐以求的神仙般的生活。不夸张地说，山乡里那些许多有出息的孩子，他们学习的最初源动力很大部分都是寄托在将来能拥有一个每餐都有肉、有鱼可食的生活环境上去的。 今天本该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对我来说它却被赋予了特殊的涵义。因为明天就是我返校的最后期限了，即使筹措不到学费，我也要不得不返回学校，去经历那个曾屡屡让我内心欲哭无泪的尴尬欠费场景。此时此刻，我心里翻激着一份难以言状的复杂心情，既盼着老父在今天能满载而归，让坎坷求学路上的我就此可以暂得一时轻松舒一口气；但我同时又盼着父亲最终无功而返，我实在无力面对父亲因筹措学费而添出的新一分债务压力，再加深他强颜欢笑的脸上那道道业已存在的清晰而又深刻的沧桑印痕。 我和父亲默然对坐在其中一侧全是用石头代替两腿的一只简陋木方桌两侧，我们谁也不想打破眼前的这个沉闷。父亲手里燃着一根自制的土烟卷，那略微失神的枯涩的眼光翻越我的头顶聚焦在身后那黑黝黝的墙壁上，我的心也因此给揪得紧紧的，我不情愿也无力抬起自己的目光去迎视此时此刻的父亲。 我微微欠起身，给父亲饮空的茶杯重又斟上一杯自制的农家茶(用苦菜做成的)，他却扔掉燃近指头的烟蒂，闷声不语地直起身来。 “下午把返校的东西都准备好，我想今天准能借到，无论如何…...”说到这儿，父亲忽然打住了话头，一扭身走了。连向日里惯常的对我那慈爱的一瞥也给省略了，好像是带着义无反顾的一份沉重去赴汤蹈火一般。 我怔怔地坐在哪里，天忽然暗了起来，屋内恍惚被无形的灰色帷幔挤了个满满当当，好沉闷，好压抑。 因为借钱的事，父亲几天里憔悴苍老了许多，我整个人也好像被笼罩在阴沉沉的云雾里。一心只盼着，早一天头顶上的乌云烟消云散。几日里写满父亲一脸的忧郁和苦闷，也像湿淋淋的布条把我的心勒得紧紧的，压迫得自己难以喘息。我常思虑，我更是渴慕：那晴丽的蓝天、明艳的太阳，为什么总是对我们这一家这般生硬、冷漠、绝情和啬吝呢？ 每交一次学费，对我和父亲而言，无疑就是经历一次暴风雨，常常把我们本已拮据而又简单的生活冲击得摇摇晃晃。 一天，两天，一个个平静但又非同寻常的日子，扯着我的心缓缓流逝。 终于，我站到了返校的路上。 手中紧紧攥着父亲走东串西、费尽千辛万苦借来的钱，我好像怀揣着他分给我的一半心，那殷殷的叮咛也言犹在耳。背包不大，但我迈出的步履却异常地沉重。频频回首，村口老父那枯瘦的身影渐渐模糊在了我的视线中，但却又不无清晰地缓缓浮现于我的心海中。 路正长，我和父亲依旧煎熬在简单而又倍感沉重的生活中。我渴望着拥有一个美好的明天，可心中总是牵挂着清寒中身体日渐单薄的父亲。我知道，改变一切的唯一选择就是不间歇地向前去。尽管过程中，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较别的同学会不可避免地多经历一份砭人肌骨般的情感风寒，但我可以坦言，这些对我而言，无疑都是一笔笔极其难得的宝贵经验和财富。风雨中父亲劳碌的身影，关爱中父亲源源不断的亲情付出，让我不断地长大和成熟，使我对人生的信念有了更坚定更执着地认识：无论是喜是悲，我都要衷心地感谢和珍惜，生命赋予我的一切。 父亲是一本书，永远督促、鞭策、激励、教育着我，让我清醒、冷静、自信、激情地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