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归来话无名氏
文/风清纳兰
今年五一,本没有外出的打算,可好友阿凤和几个同事约我去登华山,我不由心动。
华山离我住的城市算不得太远,对华山的憧憬也由来已久,可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成全自己登华山的心愿。曾经几次都几乎成行,可又被意外的事件打搅了。如今有好友同行得偿心愿,正是求之不得。
华山的险峻是出了名的,但对我来说,更大的吸引力则是,华山在我心目中犹如激发灵感的圣地。有段时期,很迷恋无名氏的小说,他的《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一读再读。而作者写这两本书的灵感以及素材的获取,都是在华山。尽管无名氏所讲述的故事本身并非发生在华山,可故事的主人公最后的归宿都在华山。这就使得华山成为我所向往和心仪的地方。
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写作仿佛进入了一个死角,灵感像是飞走了的小鸟,说什么也不肯飞回来。一说去华山,我立马心生琦想,或许给了无名氏灵感和素材的华山,也能给我以写作的灵感,即或不能,去看看无名氏小说中的背景华山,也是我很久以来的心愿。
于是,几乎不曾犹豫,便决定去赴华山之约。
登上华山,我要看看无名氏曾寄居过的五千仞之上的落雁峰白帝庙,我要把自己的脚印叠在无名氏畅游华山踩出的足迹之上,我要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无名氏曾观日出的朝阳台上,看那亘古不变的太阳在新世纪自己的眸中冉冉升起,也像无名氏一样在华山的山姿峦影中做个“自然人”。让无名氏曾聆听并陶醉过的泉水演奏出的动听的音乐,也在我的耳边奏响。让曾令无名氏惊惧的如狼嚎虎啸若翻江倒海的山风的巨吼,也在我的耳畔呼啸。我要穿越半个多世纪的时空,用心灵去华山之巅邂逅写出了《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这样凄美爱情故事的无名氏。
因着无名氏那动人心弦的小说的缘故,华山在我心目中早已不仅仅是山,而有了灵魂。它是灵感的摇篮,它是传奇爱情故事的诞生地,它更是我所喜爱的作家无名氏所钟爱的精神家园。无名氏在华山开采出了他的宝藏,我怎能不去看看他的矿藏!至于我呢?我能在这个矿藏中开采出属于自己的宝藏吗?能吗?我不知道,但深深的向往。
于是,携带着我所喜爱的无名氏的小说《塔里的女人》和《北极风情画》,我踏上了华山之旅。
我终于看到了向往多年的《塔里的女人》和《北极风情画》两部小说的诞生地。是的,惟有如此险峻雄伟的华山才能给作者无名氏以潮起潮落的激情以及蛊惑人心的灵感。华山是个令人产生无限遐思的地方,我似乎看到了无名氏的身影,穿过时光隧道,在悬崖峭壁上攀登,看到在华山之巅,故事如何在无名氏的脑海中成形,而其书中主人公们难忘的形象,又在我脑海中再度鲜活起来。
从华山归来,对无名氏的迷恋又在我心中掀起了一个热潮,翻出了无名氏所有的作品。除了前面两本,我还有无名氏的青春期爱情自传体小说《绿色的回声》、散文随笔集《塔里、塔外、女人》,遂本阅读。
如今可看的书太多,所以我们的阅读也势必会水性杨花,对书籍我一向是喜新不厌旧,可时间有限,对很多准备反复阅读的好书,我往往食言,必有一个契机,才能再次打开自己曾经的挚爱,这次的华山之行,就是我再度走近无名氏的最佳契机。
无名氏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堪称奇才。成名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他的小说《塔里的女人》和《北极风情话》曾风靡一时、洛阳纸贵,至今依然备受推崇。几十年来再版过五百多版,简直是个奇迹。而他的成名之作《北极风情话》,竟然是他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一气呵成的,真让人不可思议。
然而,正处于文学创作鼎盛期的无名氏,却因时代的变迁而被无情地扼杀了艺术生命。政治气候冻结了他那只神来之笔,在文坛上他整整沉默了三十余年。然而,在那样不合时宜的特殊年代里,他竟然偷偷写下了无名书数百万字的书稿,其中就有自传体小说《绿色的回声》。
他和张爱玲一样,同属于特殊年代里文坛荒漠中的奇迹,格外的令人心驰神往。
在那横扫一切打倒一切的特殊年代里,做为个体的人,已丧失了思想、以及爱情的权力,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无名氏竟然没有沾染上丝毫当时的行话、大话、政治八股味道,顽强地使用着他贯用的写小说的经典的艺术语言,这无疑是开在那个特殊年代里的一朵珍贵的奇花异葩。无名氏是个活在自己精神世界中的强者,外来的政治风暴再强烈,也无法摧毁他的坚强的意志力,他生活在自己营造的世外桃源中,如亭亭的白莲,一枝独秀。
在那个践踏人性和人权,践踏情感的特殊年代,人成了政治武器,被剥夺了思想的权力,失去了个性和本真的自我,人云亦云,一呼百应,无名氏在这个时期写下的瑰丽而真挚情感的文字,更显得格外的珍贵和感人。十二万分的钦佩无名氏的勇气和真诚,他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强者。是他在情感沙漠中营造了一片绿洲,是他奏响了那个时代久违了的动人心弦的小夜曲,无名氏在那个文化荒漠的时代,用强大的意志力和超人的勇敢、真诚,在内心深处过着诗意的人性的生活。对此,我怀着深深的敬意。
六五年正值文革的前一年,那是动荡而粗野的年代,无名氏却正是那个时候开始动笔书写他理想中的文字,他青春时代的真爱故事,也许正是他对文学和爱情的执著追求,帮助他安然度过了一生最大的险情,直等到雨过天晴,迎来生命中另一个辉煌时期的到来。
这里,我蓦然想起另一则与文字有关的事。
前两天,无意中翻出文坛大树郭沫若写于大跃进时代的一本诗集《百花齐放》,为本小诗在当年曾有一定的影响力,那是因为那个贫瘠的文化荒漠时代,没有任何可读的文学作品。如今回过头再看这本诗集,使人感到啼笑皆非。著名的作家郭沫若,竟然给他的笔下所写的每一种花卉,都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他那支尊贵的笔,被扭曲的面目全非。这哪里叫诗,只是强权政治下的苟延残喘,我感到无比的悲哀。又想起历史上关于牡丹的那则传说。武则天一次酒后醉语,下令让所有的花卉在冰天雪地开放,花们慑于一代女皇的淫威,竟然真就违反自然规律,无奈地盛开在冬季。只有牡丹,不肯从命。结果被从京城贬到了洛阳,从此洛阳牡丹佳天下。无名氏就犹如那被贬的牡丹,坚守了生命的尊严。他的书也因此继续使洛阳纸贵,流传于世。
但我还是不能不为无名氏叹息,不能不为那个时代所葬送了的文学艺术家们扼腕。有多少文学佳作被扼杀在萌芽状态,有多少艺术家饱受摧残,被埋没了艺术生命。而生命只有一次,年华似水,人生有多少时光可以闲置浪费,这是真正的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呵。这不只是无名氏之类的艺术家们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读者的悲剧。这是怎样一种无可弥补的损失!
如若无名氏的一生不是如此的坎坷和生不逢时,那么他今天的成就,就不会只是眼下这些了,会成倍的增长。以无名氏神速的写作才能而言,一生中写几十本书,太不是问题,而在时代的碾压下,本该丰收的季节却大大的欠收,不然,今天将有更多好看的故事问世,让我们这些喜爱无名氏作品的读者们大饱眼福。真是遗憾!
感谢无名氏,在那荒漠时代为我们执著地播种着情感的绿洲,为我们压抑的情感和人性发掘出一口深井。难怪有的读者可以把十多万字的《塔里的女人》从头背到尾。无名氏的书,有这种非凡的魅力。
有着这样充沛创造力的强者是永不会衰老的,难怪热爱无名氏作品的台湾少女会义无反顾地做了年已六十八岁的无名氏的新娘,成就了无名氏暮年又一个新的传奇。文如其人,想来无名氏的人必如他的书一样散发着无可抗拒的人格魅力,和火山爆发一样的激情。
让我们祝福无名氏,写出更多更好的佳作,幸福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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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四十][纳兰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