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想到中午自己喝多了酒，说了很多的话，怕是在莫郁夫妇前有点失态。又想到自己这趟出来，带着向深圳、大连等地学习和借鉴机构人事改革的任务，回去后就要在电力公司动真格的了，压力挺大。她这会不愿深想，待学习了经验后再说。而到珠海来，则完全是为了放松和见莫郁的。

她突然想起从莫郁那要来了不少同学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于是从床上跳起来在手提袋里、满身衣袋里翻找，终于在放钥匙的小袋里找到了那张写着好几个人名的电话号码的纸片。

可她怎么也不能将这些人名和地名联系到一起：伟成——北京、林鸣——沈阳、盛平——广东、加夫——香港、吴强——美国。

这些“流浪”在外的浪子们，都是从一个地方走出去的，就是从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戈壁、大沙漠中走出去的，他们在父辈们开辟的那片绿洲中吸足了养分，然后，一个个就长出了翅膀远走高飞了……

顾华第一个想起来的是伟成。

伟成，小个子男生，总是坐在大教室的第一排，自己和珏两人就总要与这个小眼睛的鬼精灵同桌。他总是笑嘻嘻的却有用不完的鬼点子整蛊女同学。他曾把毛毛虫放到珏的围巾上，说是为了触动珏的艺术细胞，感受心灵的震憾；还在自己的长辫子上捆上小鞭炮、更气的是把我的两支鞋带系在一起，一迈步……。现在想起来好笑，当时没被他气死，气得流眼泪。

据说他的爸爸最有钱，是从湖南什么地方来的。现在，他跑到了北京，听莫郁说，他现在是合资药厂的董事长。比他老爸厉害多了！明天到北京一定要会会他！

林鸣，那个在十二岁时就演活了少剑波的“名人”，记得他说话一不小心就让老师也目瞪口呆，能说到点子上而又是一般人不敢说也说不出来的话。他还很有风度，尤其披上203首长的那件风雪军大衣，不知迷惑了多少女孩子大白天做着白茹梦。可他是高不可攀的，69年从北京到兵团农场，他那个团政委的现役军人爸爸，可威得很呢！

他现在是沈阳的当红节目主持人

盛平，是个可怜的人，父母早逝，养父母身体又不好，可他的学习很好，一直做班干部，不是学习委员就是劳动委员。他比伟成稍稍高点，但一样的瘦，两人原来都住在六连，同路上学，所以特别地要好，后来伟成的父母调到团部，两人不再一路上学，但关系一直好下来。伟成扮演《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土匪时，盛平笑得叉气，说：伟成你呀，不用化妆就很像了，再化妆简直就是真的啦！伟成气得说：你更像小炉匠——滦平！别叫盛平了叫滦平吧。可他们从不敢和林鸣开玩笑。

团部的孩子与连队的孩子很自然的形成两个群体，没有谁会去特意地区别他们，但只在他们自己心里知道，还是有不同，这不同是本生树上结的果和嫁接树上结的果的不同而已。

77年高中毕业，盛平与莫郁同分配在炮兵连，也叫良种连，劳动了一年后，又和莫郁一起成为团部第一批教师培训班学员，莫郁第二年上了大学。盛平一直当老师，自学多年，直到98年拿到本科文凭，调到了广东某县一中。

尹加夫，一个长着演员相貌，军人身材，既不属团部也不在连队，是吃着商品粮长在兵团的城里人，一个国家二类企业某厂（工厂离团部不远）厂长的儿子。他似乎习惯当班长，就像莫郁习惯了文体委员。很有点回味的是，在团支部里，莫郁是支部书记，而加夫是宣传委员。是很让人妒忌的一对呢。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郁为什么总是在回避？”顾华脑子里出现了那天提到加夫时莫郁难看的脸色，有点迷惑。“按理，以我听到的那些传说并不严重，与所有初恋与失恋一样不足为奇，除了莫郁很坚决地拒绝了加夫外，好像再没听到别的说法了。”

加夫88年去了香港，莫郁92年到了珠海，他们咫尺天涯，想必是有联系的！

还有一个吴强，一直在离团部很远的连队生活和读书，高中时才转到了团部。最是个不吭不哈的人了，全在心里做事。77年高考到S市农学院，又读了研究生，毕业后就去了美国。“对他，我怎么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呢？”顾华自言自语，“或许他在学校太不显眼了吧。”顾华努力地想了一会，拍拍头终于“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他的父亲是国民党军官！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母亲和他一起生活。”

顾华对这些同学的回忆也只有这么多了，若不是莫郁，她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想起他们来的。

“有点弄不明白，莫郁虽很优秀，但她清高孤傲的性格，敏感的性情，可不那么和群的，竟然与这些人保持着二十多年的联系？”

“但说实在的，能和莫郁、和这些人保持联系，在同学中就会有种无形的资本，能说出他们现在的情况，多少是种炫耀。”顾华比别的同学看得清楚，她深知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自离婚后，顾华的交际圈越来越大了。不但官位升了一级，追求她的人，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如蜂似蝶，来来往往，热情高涨。

但，凡是第一次婚姻失败的女性，都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的心理。不只是怕，她还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她在研究这几个同学时，轻而易举就有了一个大发现：他们、包括莫郁，没有一个人的配偶是同班的老同学！

说是同学找同学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幸福无比，“我看，全不是这么回事！”

顾华根据这一发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如果，莫郁嫁给了加夫，莫郁到不了珠海，加夫去不了香港；如果伟成追求到了珏，伟成去不了北京，做不了老板，珏可能就会考进艺术学校，成为艺术家；如果自己不嫁给民，就不会成为“离婚的女人”……

命运可真琢磨不透！嫁给不同的人就绝对有不同的命运。

难道命运真的不可改变？顾华决心再把自己嫁一次，但不能再嫁给任何一个老同学啦。

她想让莫郁为自己在南方选择下半生的伴侣，“也算是为自己寻找一个精神的家园吧！”她这样对莫郁说的。但莫郁好像只当她在开玩笑，并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