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马加爵现象我看到的

BY  ZKOCT

最近，马加爵杀人及落网成了热门话题，众说纷纭，甚至引起了激烈的辩论。我看这种关注与辩论都是非常好的现象，因为马加爵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构成了一种现象，即贫困大学生问题及其可能导致的严重社会后果，这是很早就存在并仍然存在着的一种普遍社会问题，也是早就应该引起重视而一直被形式上重视、实际上忽略了的大问题。

据报载（正规媒体），目前大学生存在心理问题的人数已经达到总人数的1/5到1/4，当然，其严重程度不同，达到非常严重的程度的也已经达到总人数的数个百分点（各统计资料不尽相同，但大致是这个数字范围）。为说明问题，我们来看一组数字：

引发大学生心理障碍原因调查（对1786名热心用户的调查结果）：

应试教育导致家长学校的过度保护，缺乏应对困难及心理承受力等锻炼。（34.94%）    

学习与生活、就业的压力。（31.12%）

人际关系处理不当。(12.5%)

属于敏感群体，容易产生心理问题。（9.78%）

难以排除的情感危机。（7.47%）

其他。（4.23%）（资料来自本市某高校）

这组数字统计面虽然不够广泛，但也足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了。依此类推，按全国在校大学生2000万计，存在心理障碍的人数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所以，马加爵只是千千万万个心理障碍患者之一，这些患者在日常生活中会出现很多异于常人的反应，普遍表现为抑郁、偏执、情商与智商严重失衡。在一定的催化剂作用下，就会发生过激反应，如马加爵一样因杀人而触法网的虽然在目前还属于极少数，但仇视、报复社会的就不是个别的例子了，更多发生的是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作用下，选择了逃避，即自我了断。

很多高校早已经设立了大学生心理咨询机构，但往往门可罗雀，因而也就形同虚设。原因是复杂的，其一是，正如很少人敢于正大光明地走入男科门诊治疗性无能一样，很多人对自己的心理异常是讳莫如深的；其二是有些这样的机构本身就是一个形式，仅仅通过肤浅的交谈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其三是这样的心理机构本身所能够解决的问题就十分有局限性，而导致心理疾病的病因又十分复杂，许多是涉及面极广的，比如贫困问题，心理咨询机构根本没有能力消除其病源，又如何能够实质上解决问题呢？所以，马加爵现象决不是单一存在的，解决这样的问题也不是仅仅靠高校本身的能力就可以达成的。心理问题的出现源头是错综复杂的，不是我的能力可以讨论的了的，所以，我仅想就其中一个，即贫困问题发表一点看法而已。

曾经多次看到有文章严厉谴责高校高收费问题，有的措辞严厉到仿佛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为大学高收费。要说这个问题，首先要声明一点，本人不是高校官僚，只是一名普通讲师，只能从自己的视角看问题。我想，应该承认，象牙塔并非净土一块，在腐败现象的触角伸向社会生活各个角落的今天，高校当然也会存在腐败，但腐败是需要机会的，由于受到这种制约，高校的腐败与社会许多领域的腐败相比，肯定是小巫。一些高校的收费确实偏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本人也对高收费非常反感，也几次把自己的微薄薪金借给学生，也经常为学生年轻的目光中的忧郁所打动。但实事求是地讲，与一些重点中学的收费标准相比较，高校则又逊色了许多，而高校本身也不是福利部门，适当的收费是维持其自身发展所必须的，一味地减免贫困生费用而完全由高校承担，无异于杀鸡取卵。因为，学生贫困的根源在社会而不在学校，即便在学校也应主要取决于政府教育投入，而不是学校节衣缩食就可以解决问题。所以，归结起来，大学生贫困问题和高校收费是有关的，但并不是绝对相关的。高收费可能的作用是加重了本身就是贫困生的莘莘学子的苦难，但并不是创造了这一苦难。

有些比较愤青的观点甚至认为教师也是导致贫困生苦难的罪魁祸首，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呢？为了说明问题，我这里不惮拿自己做比方，本人承担大大小小多达七门课程，在这样一个中等发达地区，收入不足2000元，应该说与付出是不成比例的，当然，如果与更多的城市、农村贫民阶层比较，绝对应该知足，但说是既得利益者却远远谈不上。社会财富分配不均是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80%的财富集中在不足20%以各种手段先富裕起来的一部分人手中（大于90%的税收可能又恰恰来自这80%中低收入者），但这20%绝对不包括教师队伍中的绝大多数。

国家制定有教育法，有关教育投入也在相关条文中多次重申，但政府（中央及地方）是否严格履行了有关教育投入的承诺呢？在我的心目中这是一个未知数。当然，国家还处于所谓初级阶段，大学在目前阶段是无法实现义务教育的，甚至法定的9年制义务教育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义务教育，相信有小孩需要上学的人都对此深有感触，培养一个孩子成人，绝对是一大笔投资，而且是未必可以得到回报的投资。我本人已不再兼职班主任工作，但一向喜欢与学生交流的习惯却没有改变，我发现很多来自并不被称作贫困地区的学生，面临的压力（这里只谈经济方面）也相当沉重，更不用说来自贫困地区的特困生了，而和许多院校相比，我们的专业每年不到2000元的学费真的谈不上昂贵，问题是就这样的学费，还有许多人是一直拖欠到毕业后再来清偿的。这说明，贫穷在我国城市、农村还相当普遍，而贫困学生的苦难又确实非圈内人士就很难理解。事实上，政府的助学贷款、学校的勤工助学目前都不能根本解决贫困生问题，对特困生学杂费用的减免受惠面又很窄，就这样窄也给学校造成了巨大的负担。而且，有些问题如勤工助学处理不妥善也仍然会导致贫困生心理的不正常发展，曾经听到一个事例，一名勤工助学的贫困生一早来打扫教室，其中有一对大学生相拥而坐，面前的课桌上是满满一层的瓜子皮儿，那男生看到贫困生，一把就把所有垃圾划拉到了地上。当其女友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那男生说，我这样才是给他这样人提供饭碗呢，是对他的慈悲！我想，这样的伤害放在谁身上都可能终身不可磨灭。面对着在这样条件下求学的学子，我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大学生活，贫困当年也存在，但国家毕竟给了我们几乎可以满足基本生活的助学金，所以，我们学成后是必须报效国家的，而他们则是父母亲友在流血（报纸不是披露过老父亲卖血培养儿子吗？）流汗地供给着上学，许多大学生本身就是义务献血的热心者，不少人的动机可不仅仅是爱心，也包含了想得到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补贴。所以，每每谈人生，谈理想等话题时，我真的不能做到理直气壮地教育学生将来为国尽忠。

看到媒体报道的层出不穷的、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的腐败分子，看到有关贪污不过亿够不够杀头的讨论，看到他们穷奢极欲的腐朽生活报道，我总不免在心中测算，这些每年被挥霍掉的金钱可以使多少失学儿童复学，可以搭救多少贫困到每天用馒头咸菜打发胃口还要忧心学费的贫困大学生，看到有关中国前十名富有女人的排行榜，看到歌星、影星、不称职的球星动辄上百万的收入和逃税报道，我也总不免为眼前的贫困大学生从内心感到不平和悲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考虑到受害者，马加爵当然死有余辜。因为从法律角度讲，马加爵是具备完全行为责任能力的，而法律也应该是严肃的。马加爵看来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实际上，他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无辜被害者也和他一样，都是孩子！尤其看到有关马加爵成长历程的报道，我们不难看出，他曾经是个非常懂事也非常优秀的孩子，也因此这事件让人尤其痛心。然而，杀了马加爵，大学生心理障碍的根源还在，经济压力、就业竞争压力尤其最为突出，不把根源问题彻底解决好，就谁也不敢保证今后不会出现什么张加爵、李加爵、王加爵，更不能保证遏制住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自杀现象。这不仅仅是家长、学校怎么做的问题，牵涉面当然是极广的，社会应该有责任，而政府则必须有所作为。

有一句话可能已经被人们说滥了，“贫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马加爵一案乃至我说的马加爵现象，却不幸再次证实了这句话的正确。领袖不是也说过吗？贫穷不是社会主义！马加爵该杀，但不应该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