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G

我是否在流浪？！

1

年前要债的踩破了门坎我便已想好今年出去打工，

我终于放弃了我抚摸了二十年的土地不再回头。

今年的年夜饭是如此的难咽，

因为再过几天我便要告别我的儿女和父母。

2

一堆钞票终于换来了车票但是无座，

包内只有几件衣服和几个冰冷的馒头。

我怀着梦想和期盼驶往我心仪的城市，

站台上一家人泪眼朦胧。

3

车厢里挤满了与我同行的朋友，

列车员冰冷的脸时时在我面前晃过。

我忽然想起雷锋在火车上送水的场面，

而此刻只有令人窒息的空气和老人们的咳嗽。

4

车窗外有许许多多贴着瓷砖的高楼，

我想象着哪一天我也能够拥有。

看到别人吃着方便面我也掏出了馒头，

我不知道父母和儿女今晚吃些什么。

5

人们都倦曲着身子歪歪邪邪地打盹，

恐惧与孤寂一齐袭上心头。

也许此生我注定将在外飘泊，

但不知何年何月才是个尽头。

6

其实除了种田我只知挖地，

我不知道什么是地铁也不知怎么上那几十层的高楼。

都说到城市打工又脏又累又苦，

但只要能养家糊口我什么都能忍受。

7

车厢的连接处冷风嗖嗖，

我只能扣上所有的扣子并不停地跺脚搓手。

“在外要注意身体、吃饱穿暖”——

耳边不时响起了母亲如泣的叮嘱。

8

生我养我的父母呵，

儿子无能至今没能让您二老安心享福。

您们哺育了儿子又要哺育孙子，

您们的内心深处是否在后悔、痛苦？！

9

我瘦弱而又懂事的孩子呵，

爸妈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本不是让你们受累。

但爸妈无权无势、几尽平庸，

我们只能给你粗菜淡饭却不能给你荣华富贵。

10

从童年的伙伴想到了家里的狗、牛、猪、鸡，

鼻子酸了，我的眼里仿佛淌出了泪。

对面的小女孩好奇地望着我，

我只好仰起头来把双眼紧闭。

11

火车的颠簸比在田间干活还让人劳累，

可能是我已习惯了村里的拖拉机。

车厢里的鼾声已渐渐响起，

我搂着包裹昏昏入睡……

12

我依稀梦见村边的杨树古柳和石桥流水，

我仿佛在放牛山上看村里人自编自演的黄梅戏。

我的儿女央求我给他们买一袋五毛钱的葵花籽，

我的口袋里却只有两毛五分钱的硬币……

13

当太阳再度从东方升起，

我挣开眼已不知身在何时何地。

我忽然觉得出门在外有一块手表是多么重要，

毕竟不象在家里只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14

列车员推着满载食品、玩具的小车不知疲惫，

偶尔停下来向人们介绍那些不知名的东西。

讲得口干舌燥也没人理会，

我觉得她们也许在妇联工作更有出息。

15

我从包里取出了毛巾、牙刷和破了漆的茶杯，

洗漱间的地面积着不知从哪淌出也不知要淌到哪去的污水。

水龙头细小的水流让我感到农村用水的大气，

我听见外面等着洗漱的焦急的人们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16

火车又在一个没看清站牌的小站停下，

下的人少而上的人多仿佛已成了规律。

列车员无情地呵斥着拥挤的人群，

我分明看见有几个小孩和老人也在为分别而痛哭流涕。

17

几个穿着制服的雄壮的男人嚷着查票并边走边踢，

他们的身材我觉得不去挑粪真有点可惜。

刀子似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票上划来划去，

好一番审视才把车票还到我的手里。

18

刚上车的那位大爷带的包裹大得出奇，

那个穿着制服的雄壮的男人提着都有点吃力。

他们命令着那位大爷补张货票，

那些穿制服的人的努力仿佛并没有白费。

19

车厢后面传来隐约的哭泣，

好象是在火车上丢了什么东西的打工妹。

她来到查票人员的面前希望他们为她作主，

我又看到这些穿制服的人顿时六神无主没了脾气。

20

为什么太平盛世仍有那么多小偷在作祟？！

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得蝇头小利？！

这个社会的文明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倒退？！

有那么多民警为什么还要我们提高警惕？！

21

广播里说火车就快到了目的地，

好多人也包括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车厢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大家在纷纷地收拾行李。

22

我望着窗外这片陌生的土地，

我感到既兴奋又好奇。

毕竟我将要在这个城市为家人而活，

顿时我又平添了不少的压力。

23

告别车厢我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洋溢着新年气氛的这座海边城市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美。

这里没有黄土泥泞也没有茅房草舍，

我真的感到农民过的太苦太累。

24

我小心地躲避着那些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小车，

我觉得这些小车坐多了可能会驼背。

我背着包裹的身影出现在商场那巨大的落地玻璃里，

我感觉自己开始有些自卑。

25

我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因为听说它很便宜，

但我纳闷这时的车票上为什么都不写座位。

车上的人也很多但我的身边并不拥挤，

我看见我身边一位长得象画一样的小姐用手绢捂着她的小嘴。

26

公共汽车慢慢吞吞开进了一个胡同里，

这里尽管大多是平房但好象并不偏僻。

我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墙上仔细辨认招工广告的字迹，

但让我心灰意冷的是它们无一例外地要看我们的学历。

27

但我除了小学毕业再无其他什么学历，

如果评选“种田师”我可能还能评个六级。

唱歌跳舞、打球下棋我一样也不会，

我只有肩挑背驮如老黄牛般的蛮力。

28

连找了几个单位都无一例外地碰壁，

除了学历他们还嫌我的衣着土气。

终于，一个好心的老板同意我在一个码头运煤，

好歹我总算找到了城里人所说的单位。

29

货场管吃管住另外每月发我400元人民币，

条件是我必须把煤从货场挑到轮船不能休息。

从轮船到货场的距离大约一里，

我知道这种活拼的完全是体力。

30

我觉得我的收入不能算低，

起码不象在家种田多年还负债累累。

我觉得我不能奢望那日进斗金的生活，

人心要比天高但脚要踏实地。

31

工友们领着我走进了一个工棚里，

发出的霉味差点让我窒息。

我知道这时我只能忍受而不能捂着鼻，

免得叫工友看我的笑话、说我眼高手低。

32

货场人员让我去领一场棉被，

他们指着一间仓库说选完后过来登记。

天呀，这哪里是棉被分明是垃圾，

我把挑好的棉被抱在怀里浑身便已起了鸡皮。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