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的一天

——真正的“‘流水’帐”

这个周末，本市降下了本年度最大的一场雨。

华北一带，秋季连雨天近年是非常罕见的，报载是50年一遇的，今年偏偏就发生了，偏偏就让我赶上了，偏偏是在我既无物质准备又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就遭遇上了，造就鄙人冒充了一回领导，也体验了一次友情。记得夏天时候，我在QQ里和一位朋友聊天还说什么：淋雨的感觉真爽，那位朋友如果看到我昨天的狼狈相一定会“幸灾乐祸”的，因为昨天是在气温不到摄氏10度的情况下我着实的爽了一把。

几天前就定妥了要到外地参加一个学科教学研讨会，领导安排我早7：30到校与他和另外两位老师汇合，然后乘学校新购置的别克一同前往。因为夜里一直下雨，考虑到路途艰难，我不到六点就起身出发。外面雨还在下，风还在刮。我特意穿上了秋衣秋裤才打上雨伞走出门。到了外面，斜风猛雨打到身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气温显然骤降了不止10度。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硬着头皮也要冲过去，我打定主意，出门就打车。万想不到的是，出门一笑大江横——我们生活的小区已然成为了孤岛，周围的马路一片汪洋，别说车辆，连行人也一个不见。我只好步行——应该说水行——几百米到大马路去碰运气了。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越冷越吃冰，大马路上已有几位早行人，撑着伞在路边等待出租汽车了。而平时因为空驶率高叫苦连天的出租车，今天却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所有出租车，无论有客还是空车，竟然一致对我们视而不见，急得一位“达葛”（本地方言，大哥音转）掏出一张大票对司机不断挥舞，人家还是不屑一顾，气得另一位口出国骂。我们三人商量的共租一部车（不是为省钱，为省车，因为基本顺路）的方案也最终放弃。开始我们还有精力抱怨市政府的不作为，造成不是急雨也严重积水，现在则只剩发抖的份了。一看表，6：40分，我必须另谋出路了，否则和领导的约会就要迟到。还是去乘公交车吧，于是我又赶往公交车站，谁知到了那里，却发现淤积了一大批等待乘车的上班族，尽管是周末，那一大片各种花色的雨伞仍是蔚为壮观，这也证实了当前形势一派大好，不是小好，看来市政府公布的上半年生产总值增幅达到14%以上和“天上那么黑牛在天上飞”是毫无关系了。等了一会儿，发现公交车也开得很慢，即便能很快上车也不可能在预定时间会见领导了，为防止犯了错误会被扣二斗红高粱，先向领导请示是必要的。领导手机关机，只好拨其家庭电话，却吵醒了领导夫人的酣梦，我又非常谦卑的致歉，然后领导接听，得知我不能按时赶到，领导有所震怒，一听不妙，我赶紧献策：领导别急，小的乘车直奔火车站，自己坐火车到会议举办地会场和领导汇合。领导虽还有不满，却也勉强同意了。后来证实，他老人家虽然当时还不满意，我小人家这一招等于帮了领导的大忙。这里到车站的车次比较多，我相对容易的就到达了车站，一路上见到一些小车已经不是由司机驾驶了，而是由司机在水中推行到路边。

还算顺利，车票买到后，还有差不多20分钟时间，我抓紧时间叫了一份榨菜肉丝面，肚子里有了食，哆嗦自然就停止了，虽然仍有凉气自脚下向上升腾，因为鞋子和裤子都是湿湿的。一路无话（因为没有认识人，有话也没人可以说），下了火车，这里也在下着雨，我为了赶时间，直接打车前往举办会议的学校，还被不规矩的司机多宰了十元钱，但此时已说不得了。听司机说，那里的雨也同样下了一昼夜了，但只有极少路段有积水，听说我们那里的情况，人家很惊诧，我则很惭愧（真多余，领导都不惭愧，报纸上还在为领导如何如何过问水情歌功颂德，领导也坦然受之，我惭的什么愧呢。）。

到了那所学校，出租车却不让进校园，我只好再次涉水20多米，进了办公楼，直接到三楼教务处，因为处长是我的学长。学长看到我的狼狈相，心疼确实是逸于言表的，先是给我倒来一杯开水，又忙忙地收拾了办公桌，命令我脱掉滴水的裤子，找来熨斗就开始为我熨烫，因为已经过了开会时间，我着急的打听情况，学长告诉我，主持会议的官员还没有赶到，让我宽心。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领导，通知我因为他们的新别克死火，被困在半路了，正在设法联系返回，授权我为本校全权代表参加会议，我一下子感到了领导的重用，简直是受宠若惊、感激啼零，急忙表决心让领导放心，又拜托学长向会议主办官员汇报情况。学长又到其他办公室为我借来拖鞋，脱掉忍受了一路的湿辘辘的鞋袜，我这才感到舒服了许多，又用学长找来的卫生纸设法把皮鞋的水分尽可能地吸除。这时会议主办官员赶到了，学长去把我们的情况向其进行了介绍，那大领导竟亲自来向我表示了慰问，让我再一次感激啼零，谁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这么高级的领导零距离接触呢，幸亏人家级别还不是太高，否则我会当时晕倒的。不过，我还是发现，好像官阶越高，人就越显得平易，原因吗，可能是他们的位置已经显赫到不再需要自己去炫耀了。为了等方方面面的人物到齐，会议推迟了1.5个小时，议程也缩到无可再缩，只进行了一个小时，为了不辱使命，会议上我一丝不苟的记录了每位革命领导和革命同志的讲话。领导的总结简单扼要又不失水准，再一次让我由衷地佩服，因为以前参加会议从没有总结发言只讲5分钟话的时候，而且这次是脱稿的，我甚至看出秘书同志因为自己的大作被搁置不用而流露出的一丝遗憾，人之常情啊，毕竟人家可能是连夜呕心沥血为领导准备的啊。

接下来的一项重要议程就是大家都会想到的，用餐。学长带队，几辆小车把我们拉到了一家饭店，是穷酸惯了的我所没有领略过的大饭店，当然在同志们看来是司空见惯寻常事了。领导也说：不是吃工作餐吗？搞得太复杂了，不好！学长连忙解释：本来是准备工作餐的，可是今天下雨，领导和同志们都辛苦了，学校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招待大家一次略表寸心了。几位领导也就不再说什么，乖乖地进入了包间。我和同志们在另一个包间就坐。这时，学长又来到我旁边，让我起来跟他走，竟然把我带到了领导包间，原来是那位看望过我的领导发了话，一定要我坐在他的身边，因为我已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一所学校的代表了，领导的热情再一次温暖了我已经冰冷的心。我这才发现，没有上过台面的小人物要想表现得落落大方实际比搞科研课题并不容易许多。我在感激学长和领导的关怀的同时，心里也不无遗憾，面对满桌子的佳肴美味，我终究不敢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那可是我在电视里才见过的、每次见了都不免流口水、我可能永远也叫不出名字的大菜啊！那烟、那酒也只有送礼的时候我咬住后槽牙才舍得买的！还是领导善解人意，竟然会偶尔给我布菜，从而得以品尝了活鱼（对不起，我可说不出名字）、王八等食物。

最让我感动的事情这时发生了，学长再一次进来叫我出去，到了同志们就餐的包间，学长递给我一套新秋衣，那是席间学长冒雨出去到商场为我特意买回来的。学长把我领到一个空的包间，命令我马上把自己身上仍然湿漉漉的秋裤换下来，我本想推脱，学长告诉我，不然我会落下病的。我是含着眼泪当着学长的面把湿漉漉的秋裤、内裤换下来的，而学长眼中的关切和疼爱则是我今生今世也无法忘怀的了。换好衣服，我默默地走回去继续用餐，我知道，“谢谢”二字是不能向学长说的。

吃罢饭，一切议程就结束了，领导和同志们纷纷话别后乘着大大小小的车辆离去了。学长安排了车把我送到车站，我又在那里坚持了两个多小时，人在这时最需要亲情和友情了，我和家里通了电话，妻已经给我烧好了洗澡水，又和一位网友互发了短信息，得到了慰问。16点多才坐上火车往回赶。

出了车站，仍然是非常不容易得找到出租车，仍然只能拉我到离家较近的大马路，然后我再次在没膝的更加寒冷的脏水中跋涉了很长一段路才回到家。

洗过澡，打开晚报，我看到市领导亲临一线指挥退水，目前本市积水已基本退尽，市民出行困难已经基本解决。而此时，我的膝关节却不争气地开始隐隐做痛起来。

（确实是一篇流水帐，如果您耐心读完了，我表示感谢！）

                                        2003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