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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云南去抒情 文/闻小语 ■高原上 我相信,真正的写作是不可模仿的,而一次写作,其实便是一次心灵的行走。 所以,我选择行走。向西。向南。向高原处。那里有个美丽的名字,叫云南。 一个梦的方向。 当飞机穿越云层的时候,我想,我的思绪已经预先抵达了七彩之地。 身边飘浮的每一朵云,或者都和我想要抵达的方向有关,我微笑着。 为了这次远行,我准备了很多,聆听了很多。有人告诉我,云南是温婉的。是的,温婉,我喜欢这样的形容,这是一个容易让人沉浸的词汇,它让我不由自主想用自己的双手来将整个云南捧在手心。 原谅我的野心。我希望有所收获,或者,我可以带回一些可以久久收藏的东西。那是一种我向往了多年的感觉,就象我心底深处吹来了一阵温柔的风,细腻却不失纯真。 那么,就当是深处到了一个美丽的梦境里吧,在这里,只有行程,只有寻找。那一刻,我的目光已然企及了座落在高原上的一幢幢房屋,还有起伏的山峦,很小,但却让人充满好奇。我想,我正在接近些什么。我喜欢这种接近。 终于,一切清晰了。站在大地上,何其具体,已然可以触摸了吗?有些恍惚。九月的街头依然有着鲜花朵朵,空气中荡着明净的气息,我想那是高原的气息吧。云就在头顶,安详静谧。 这是高原,你相信吗?我的同行者笑了。 我想起我一个去过西藏的朋友,他反复提醒我说要小心高原的反应,他说高原反应的感觉就象是被人压迫着胸脯一样,然后头晕晕地,似乎会缺氧。我小心地听着,没有畏惧,却有无限的向往。我想,那种压迫,也许也是一种力量。 这里当然不是西藏。可是,却依然是传说中云彩聚集的地方。其实,一切并不如所料的,阳光的照射并不惨烈,呼吸亦不会困难,而来往的人群就那样温和地行走着,不紧不慢,有一点悠闲也有一点坦然。站在昆明的大街上,你无法想像自己已然站到了海拔几千米的高度。 象个孩子。我穿越一条又一条街,巷子,我试图于其中寻出些许神秘来。然而,一切是如此的平静而普通,连身边传来的声音都那么的熟悉,宛如乡音。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何须寻觅?或者,这是我梦中曾来过的地方,或者,我根本没有离开过。 特有的民乐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委婉而幽扬,那一刻,我确信,我已经抵达了一个高度,一个和云彩很接近的地方。 ■阿诗玛 云南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说清楚云南到底有多少个故事有多少个传说。但是,我想没有人会不知道石林,没有人会不知道石林里有一块美丽的石头叫阿诗玛。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块石头上似乎都有一个人。人贴着人,人贴着石头,人贴着可以贴近的一切传说。于是镜头里有你也有我,你无法分辨也无法割绝。那是一种世俗的关系,你站得久了,看得久了,终于会心生喟叹却无可奈何。 大石林,小石林。风光秀美,草青花艳,也许更比当年。但总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我穿梭在大石林小石林里,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变得飘忽。 这里本应该是一个寂静的地方,可是空气里却随处飘荡着喧嚣的混浊的气息。也许,我不应该埋怨。生活让很多梦想遗落,生活让很多故事不在。人群里的你,或者我,这样的急切,这样的拥挤,不过是为了寻回一点点的旧梦,一点点的故事,哪怕明日之后,一切终会烟消云散。 石头连着石头,故事里藏着故事。或缠绵或悲切,或神奇或庸俗。只是,这是个阴天,没有碧空万里,却有似落非落的小雨。是不是阿诗玛当年的眼泪含而未滴。 阿诗玛!是的,我就是为了寻找这样一个名字而来的。她在石头的深处,生生世世地守着。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否还能守得住她的爱情,守得住她的阿黑哥。或者,深山总是希望,因为还有逃脱世俗人烟的可能。可是,如今无处不人烟,无处不风雨,阿诗玛的爱情还能逃得脱世俗如土司般的掠夺吗? 那是一幅静止的图画。 那是一幅沉默的图画。 分明是一种拒绝的姿态,可是她可以拒绝吗?背着的,或者已经不是鲜花了,那是一框的心事,摆不脱的心事,重压一般,石头的重量。很多年了吧,何曾逃离过?她的头略微仰着,似乎看着的是远方。远方是更深的石林罢,或者那里会有一个梦想,有一片安宁。可是,她还可以抵达吗? 我沉默了。恍惚间我似乎觉得周围的人群也沉默了。 那是片刻的忧伤。 阿诗玛!阿诗玛!有人这样叫着,将我从一片忧伤中拉离。我如梦初醒般张望着,却见着一个盛装的丽人应着,飞奔而去。 阿诗玛不再是一个人的名字,在这里每一女子都是阿诗玛,每一人男人都是阿黑哥。 故事终是故事。 但我知道,在我的心里,阿诗玛永远只有一个,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蝴蝶泉 我要跟着一只蝴蝶飞到大理。这是一个浪漫的想法。 这样一个浪漫的想法缘于一首歌。“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蝴蝶飞来采花蜜,阿妹梳头为哪桩。”歌声异常甜蜜,也异常熟悉。很多年前,我就曾在这样的歌声里缅想过和一只蝴蝶有关的爱情。 如今,我便站在蝴蝶泉边了,可惜,不是三月。 九月的蝴蝶泉,游人依然如潮水,一波又一波,似要淹没这小小的蝴蝶泉。阳光直接照在脸上,天空异常地蓝,但没有预想的蝴蝶飞舞,没有预想的合欢树花开似蝶。 那一刻,我注视着,一如注视着无穷无尽的岁月。我试图用自己的双眼深处到一棵树的记忆里,我要亲自找到那故事里一对殉情的人,我要亲自聆听五朵金花和阿鹏的情话。 树是老树,有人称它为蝴蝶树,也有人称它为合欢树。可是我更喜欢用合欢树来称呼它,我觉得这个名字才透出某种灵魂的东西。 合欢树的枝丫伸展在蝴蝶泉上,仿佛是一双粗糙的手臂,守护着这一汪清泉。很老很老了,我似乎听得岁月的叹息,它撞击在我的心灵,让我无所适从。 既便用一根树桩支住合欢树的臂膀,似乎也无法阻止它的迟暮。莫非往事真的已经成灰,莫非世间的美丽真的都难逃这样一个宿命? 我不知道这样的相守还可以有多久,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一群蝴蝶会飞回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合欢花开。 蝴蝶泉水依然清清,无需“扔块石子试水深”,你便可以看透浅浅水底下那一块块晶亮的小石子。合欢树依然弯弯曲曲,既便是人来人往的游客,也许也无法驱逐其内心长长的寂寞。 “真蝶万千,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 徐霞客的游记终成怅想。 “蝴蝶泉头蝴蝶树,蝴蝶飞来万千数,首尾联接数公尺,自树下垂疑花序。”郭沫若的诗句也终成追忆。 多少年了!再没有人见过一群又一群的蝴蝶来这里相会,然后用翅膀来重新叙述一又一个缠绵的爱情故事。曾经的蝴蝶会,难道真的是一个传说? 再也见不到了吗?是的,再也见不到了。我只是看到一只又一只的蝴蝶被制成了鲜活的标本,用沉默来展示着这绝望的美丽。可惜,无论如何,你也无法从中找寻到丝毫故事的踪迹。 死掉的蝴蝶,尤如枯萎的花朵,既便依然还有些许鲜亮的色彩,也无法涂沫我心中的梦想和诗意。 离开时,我有些怅惘地站在幽长的竹林小道。我留了个影。 后来翻看相片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身后不远处正好有五个白族女孩,很小,花枝招展地,专供游人照像用,也称五朵金花。 那不是我想像中的五朵金花。 ■在洱海,看苍山 船是既定的路线。或者,像是命运的航线。奇迹不会在这样的航线上停泊。浮光掠影,我们只有用自己的双眼搜索着四周的一切。 烟波浩渺,九月的洱海竟依稀有些苍凉。 其实只是一个湖,却承载了太多太多人的喜怒。他们说,这样一个象耳朵一样的湖泊,适合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因为你总可以从碧波深处听到一些多情的回音。又有人说,洱海,它是高原上的明珠,你必须张大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因为哪怕是你一眨眼,就会错过一个又一个的美丽。 也许,这才是一次真正的漂泊,没有尽头,不想停止。我站在船头,迎着冷冷的风,冷冷的,冷冷的,象是从远处苍茫的苍山深处吹来的,吹来的是我一身的苍凉。 十九座山峰,连绵不绝。十八条清溪,直奔洱海。山水相依,那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感情。说不清谁为谁活着,谁是谁的生命,谁是谁的源头。 九月的苍山,无雪。缠绵的云朵缠绕在十九座山峰上,象是衣裳。那不是苍山真实的容颜。或者,我应该走进苍山,那里会有一个答案。可惜,我只是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用相机留下的只是苍山长长的背影,或者,那适合很多年以后,我用来怀念。 据说,很多时候,洱海边,苍山上,总会有一朵孤独的云在漂泊着,它寻寻觅觅,忽而如出尘的白衣丽人,忽而又成了身着黑服的女子,伴着云朵而来的是狂风和波涛。人们称她为望夫云,传说,它是南诏国可怜的公主死后化成的,她要吹干湖水,只为了找到她死去的爱人。可是多少年过去了,苍山依旧在,洱海依然深,而她依然还在寻寻觅觅。 我没有见到那让人悲伤的望夫云,那已经是一个无比遥远的故事,时间,让她定格成一个让人来人往的游人欣赏的景致。一群又一群的人,站在船头张望着,但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和我一样失望。 后来,船上,一群金花和阿鹏起舞着。他们在表演一对新娘和新郎。一些“亲朋好友”都争先恐后地在“掐”新娘,据说“掐”得越深越重,祝福就越深。 真是一个奇怪的习俗。或者,爱也是如此,磨难越多,爱得便越深刻。 那么,让我也狠狠地“掐掐”这洱海的水,苍山的雪吧。 ■大理古城 站在大理古城的城门口。一些人出来,一些人进去。 墙缝里郁郁葱葱的青草,似乎可以证明它的确曾是一座古城。也许,那是故意的,我想。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古城的街道,我却想起了一个朋友。他告诉我,他热爱一切古旧的东西,古城,古董,还有其它一些“古”得有些原始的东西。我想,那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古旧的东西,才能沉淀一些历史的厚度。 历史。我笑笑。谁能够在历史深处真正地穿梭,谁能够真正地了解历史。我们往往试图从一些经历过年月的事物身上找寻往事的只影,我们常常想在现实的残垣里头还原一些以为是“历史”的东西。 可是,那不是历史,因为它已经远离了真实。 正如我站在大理古城的街道上,我的身边不断地涌现着醒目的标志。它在提醒我,这座古城有多么悠远的历史,这座古城有多么辉煌的过去,南诏国,大理王,杜文秀大将军?那是我来的目的吗?我有些惶惑。 或者,我的确是来找寻一些历史的痕迹。只是当我真正站在这样一座到处是仿古建筑的古城时,我却突然有些失落。如同我留在地下的影子一样,一切显得苍白而单薄。 那么,换另外一角度来寻找吧,我的一个同伴说,大理古城是用来逛的,而且必须细细地逛。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带回一口袋的大理特产。于是,我们用身影和脚步紧紧地跟随着她,这让她的决定更加坚定。她果然在一家又一家的店铺里留连忘返,然后她带回了一袋又一袋的工艺品。其中有大理的扎染蓝花布,有大理的蜡染夜光图。满载而归,她非常满意。 而我,有那么一刻,看到一个老人坐在铺子门口,温和而毫无功利地朝我微笑。他既不象一些商人一样极尽揽客之事,也不报以冷漠的表情。那是一种平静的姿态,一种我喜欢的姿态。或者,这个笑容里藏着我所要寻找的古朴,为此,我也感到满意。 满意就好。来了,总要带回一些什么。或者是记忆,或者是某个陌生人温厚的微笑。 那么,我肯定也是为了大理的风花雪月而来的吧。苍山的雪,洱海的月,上关的花,下关的风。多么顺口的景致。可惜,注定我是一个失败的游客,我看到了苍山,却没有看到雪,我看到洱海,却没有见到月,下关宁静如处子,上关的花,也唯有留待来年。 幸好,大理的夜色让我醉了一次。坐在一个风花雪月的酒吧,喝一瓶风花雪月的啤酒,想像一下风花雪月的景致。 那也是一种快意。 远处,大理的三塔鼎峙,晶莹剔透,雄浑壮丽,美伦美涣。 我相信,那是距离和流光共同构置出的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丽江、丽江 丽江不是江。它是一座城。 到丽江去!临行前,朋友再三叮咛着。 丽江、丽江。我在心底无数次地咏念着。这是一次诗意的呼唤,也是一次诗意的行走。 沿途的民居错落有致,到处可以看到飞檐,到处可以看到画壁。醒目的白,醒目的画。一户人家就是一户人生。那里有着无限的寄托,或者做人,或者立业。但都逃不过青白的颜色。 青白相间。对了,正要这青白的色彩。 丽江不是江,但是丽江有水。我不知道这水从哪里来,又将流到哪里去。象是细腻的思绪,就这样伸展着,然后分支分流,然后曲曲折折。丽江古城的门口,水车一轮一轮在翻动着,仿佛要翻开一些隐藏的岁月,又仿佛要翻开游人急切的心情。 在丽江不会迷路,只要你能找到水。有水的地方就有丽江的柔情。倘若你肯细细地看,细细地听,你会看见丽江的柔情正涂沫在小溪旁的一棵棵垂柳上,丽江的柔情正牵挂在纳西姑娘的发梢间,丽江的柔情正写意在水面上飘荡的民曲上。 数不清丽江有多少桥。石桥,木桥。走过去,又走回来。最简易的方式,却可以形成最长久的沟通。我喜欢这些桥。倘若你想看清楚溪水对面的姑娘,那么,选一座木桥,走过去吧,你可以拉着她的手,跳段丽江的纳西歌舞。在这里,你不会遭遇拒绝。 我知道很多人将丽江比作江南,小桥流水,诗情画意。但是我不喜欢。我不希望这样的景致只是丽江对江南的一次模仿。丽江应该有她自己的模样。 于是,我决定远离人群。 后来,我站在了一条深巷里。没有人,只有长长的石阶路,两边的房子还是泥筑的,虽然依稀还有些秀气的模样,但却分明显出年月的痕迹。 我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但巷子依然深深。我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继续往里头走,或者我可以找到些什么,或者我什么也找不到。我害怕真实的丽江并不是我想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期望真实,却又常常害怕真实。 过后,我想,或许,那也是一种深度吧,一种无法了解的深度。于是,我在这个寂静的巷子里留了个影。我甚至还摆了一个要继续探究的姿态。 那是一个可笑的姿势,终究,我不是一个好的探索者。 ■纳西古乐 到丽江不能不听听那里的纳西古乐。 有人将纳西古乐称之为“音乐化石”。这是一种残忍的叫法。这足以证明,这音乐有多么的古老。事实上,如今丽江人引以为豪的便是纳西古乐的“三宝”,他们有最古老的乐器,最古老的音乐,最高寿的演奏者。 你永远无法明白,为什么汉文化里无法保存的东西,却在丽江保存得如此之完整。当那古稀老人用拖长拖长的音调长长吆喝一声曲名后,音乐便随之响起,似乎是一次豪华的盛典。你如同置身于世外渺无人烟之处,又象是深居于宫纬满是富华绮丽之地。 你不由得会心生感慨,原来出世或者入世,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融合。更让人感慨的是,世事变迁,时光流转,要保持一段音乐的长久流传是何其之艰难。 据说,纳西古乐有着一套严格的传承方式。他们遵循以师带徒或父带子的方式,使古乐代代相传,并用工尺谱为媒介以口传心授的方法传教。师傅口唱工尺谱,一曲曲一句句地教,徒弟一曲曲、一句句地背。边背工尺谱边学习演奏一件乐器,然后逐渐实践,边学边奏,直至逐曲熟练。 这是一种接近神秘的传承方式。据说纳西古乐就是依靠这样一种方式才得以传承的。 但我仍然不明白,难道,这样的传承方式才是唯一的方式吗?舞台上那些古稀老人终会一个一个离开这个舞台的。那么,很多年后,还有没有人能奏出完整的一套纳西古乐? 或者,这样的疑问同样是很多人的疑问,又或者这样的疑问只是杞人忧天。但是,我怀疑坐在这里的所有听众,有多少人是真正对这个音乐有热情的,又有多少人可以听得懂这音乐背后的东西。 从《紫微八卦》、《浪淘沙》到《水龙吟》、《山坡羊》…… 一曲又一曲。 尽管是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但我知道,这掌声更多的是表达某种敬意,而不是真正意义的理解。 而我,也如同人群一样一直端坐着。在懂与不懂之间徘徊,在梦与现实之间摇摆。 身旁,我的同伴却已经睡着了。 ※※※※※※ 闻小语 转自 荷情文学网站讨论 [0111fei.xilubb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