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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楠是某较大城市一个公务员，可是和职称有着模拟之交，最近瞄准了"一级作家"这个称谓，经过 一番努力，算是走通了人事局，前去平原省会参加笔试和答辩。平原省，即是位置在平原的省份，平流流的省份。克楠 以前所未有的勇气过了一村又一村，过了一河又一河，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浪漫，看到了那个考场，黑洞洞的考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尽管是一个假设）的考场，那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黑点，进去吧，进去吧，抓紧进去吧。 进去了考场，就像进去一个战场，到处是枪炮林立，硝烟弥漫，有的人站着死，有的人跪着生。克楠混在其中，似乎是一只蚂蚁，他过去没有发现是自己是一只蚂蚁，到了这个大围子里，蚂蚁的本相露了出来。身边的人谁也不看谁，专心看着考题，白纸上的黑字，像是篮子里的豆子。克楠也想给自己的篮子里添些豆子，使劲地让心情不要太激动，要审题，申明白了再答，看清了，终于看清了，考题是"孔子的文学素养是在什么环境下培养的，并对后代有什么影响？"克楠心里暗暗发笑，真是天降良机，上周刚去曲阜拜谒孔老师，并抵达平邑登临蒙上，在蒙山之巅的孔子说道处，与众多文友瞻仰大道，评述孔子，这个题目不是正中下怀吗？他的那支碳素钢笔像是加满了汽油，在白纸上耕作不已，别人还看着题目发愣，咒骂出题人怎样出了这样的诡异的题目，克楠已经洋洋万言了。 然后是答辩，答辩要比笔试更加端庄一些，三位主辩人在一张橙色的桌子前正襟危坐，一律穿着比较宽松的体恤衫，只有克楠穿的是正装，还打着领带。屋子不算太大，位置极高，是克楠坐了半天的电梯才到达的，选择这样高的楼层做答辩现场，是不是有"一览群山小"的意味呢？克楠这辈子参加过八次重要的考试，三次重要答辩，每答辩一次，就像蛇一样褪一层皮，褪到现在的样子，熟悉他的人说不认识他了，有官气像个官僚了，不熟悉他的人说他办事精干如果在战争年代肯定要做个师长旅长的，这些令人耳朵发酸的议论常常令他哭笑不得。其实也是有一定道路，比如你好好地当你的公务员吧，为什么到省会参加什么作家类的高级职称考试，不就是太在乎外表壳子而忽略了壳子里的肉的鲜嫩的程度了吗？ "王克楠同志，请注意提问。"主考官用带浓厚的河南味的普通话开始提问。他一激灵开始把自己的思绪从历史的尘雾里抽身出来。他竖起了耳朵，看见一只兔子从主考官的嘴里飞奔而出，接着听到他提问,"请你回答动物是否可以作为文学作品的主角？可以用《狼图腾》为例子展开回答。"他对于动物是很熟悉的，因为动物比人这种高级动物好打交道，可是《狼图腾》他没有认真读，因此一边答，一边出汗，不停地用毛巾擦汗。"注意听讲，请你站在一个文学大师的高度回答中国现代文学往那里去？用什么的状态对世界文学做出较大贡献？"王克楠感到自己的耳朵不够用了，看着明亮的四周一下子昏沉了下来，看到自己又变回到了蚂蚁，蚂蚁在地上爬，无法飞到云彩的高度，大师是需要在天空飞翔的，而当下，几乎所有的天空方向都有橘色的丝网，软性的围子，你飞不高，也走不远，大师的名词说出口，不仅米兰.昆德拉要笑，自己作为一只蚂蚁也是要笑的，但是不敢笑，笑了，答辩分数会更低，来省会一次容易吗，花了那么多的盘缠。他怔怔地看着主考官，一刻钟，尴尬的一刻钟，心颤的一刻钟，冲动的一刻钟。一刻钟过了，克楠是呆滞的，主考官开始生动，慢慢地向克楠竖起大拇指，说，在众多考生中，你是最优秀的，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克楠对于主考官的夸赞是愤怒的，他不是不知，他知道自己，也看的清别人，只是他无法用恰当的词汇表达出来。他想冲着主考官高耸的鼻子喊，"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没哟说出来。"可是他毕竟没有喊出来，他屁股下面的那些隐忍冒出来了，隐忍，只有隐忍才能海阔天空啊。来考试职称了，真的不想考试过关了吗？他走出考场，像是菜汁从蔬菜里挤压了出来，走在大街上，看到黄色的自己。黄了，也许一切都黄了。街上是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一条接着一条鱼，在七月的酷夏，这些都显得荒诞。不胜利宁可死，来的时候是下来必胜的绝誓的，现在一起结束了，能胜利吗？那只鲜红的苹果越来越黯淡了。为什么来参加考试，考试到底能给自己的带来多少快乐？大脑皮层出现这样的自问的时候，他又一次出汗，不是为考试的结果担心，而是为自我的质问。 一个不太大但是典雅的商店挡住了去路，只有走进去，赫赫，竟然是一个泥娃娃商店，各种各样表情的泥娃娃，带着女娲的手温在柜台上生动着。店的名字叫"人之初商店"，名字真好，想到了她的水一样的清澈的面容，为她带几个泥娃娃吧，她肯定笑的比太阳还灿烂。商店里并没有服务员，他等待了一会，又大声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喊出服务员，就小心地从柜台上取了两个泥娃娃，一个留着长发，一个是光头。把泥娃娃放到自己的包内，重新走到鱼游的街道上，听到泥娃娃在包里大声地问："嗨嗨，先生你把我取走了，你到底谁呢？"他老老实实地低头答道；"我是老王，王克楠。" 人这一辈子，能真切地回答一次自己是谁，实在不容易，我做到了，我就是王克楠，虽然这次省城考职称有点写意，但是我就是王克楠千真万确，直到目前，还没有找打放弃这个称谓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