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之     恋
                 文/老人家
    

    下了班,径直来到海边。忙了一天，脑子里很乱,想到这里来清静一下。
    在沙滩上找个地方躺下来,从提包里拿出一本书,然后把提包枕在头下,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这是一本描写人鬼情缘的小说,情节既紧张又浪漫。此时我看到的章节,是夜晚的海边,女鬼把一个在沙滩上睡着的男人的心挖了出来,对心施了魔法后,又放回了男子的胸膛，从此以后这个男人的心就永远属于她了。今天实在太累了,看着看着,我便把书盖在脸上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泳装,美若天仙的女子,来到我的身边,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把我的心挖了出来,然后对着这颗心念念有词地说了些什么,又吹了一口气,再把心放回了我的胸膛。奇怪的是我一点也没觉得疼。我一激灵醒了过来,盖在脸上的书滑落到一边。周围已完全胧罩在夜幕中,一轮明月离我很近,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混沌的头脑已完全清醒,神清气爽。我一翻身坐起来,四下观望。海滩上已空旷无人,海水拍岸,发出悦耳的有节奏的响声。我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觉得周身充满了活力。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种体力充沛,四肢百骸舒适无比的感觉了。我脱下鞋挽起裤腿,踏看浪花沿着海边缓缓往前走。海水的清凉通过脚心传遍全身,使我完全忘记了尘世的烦闹。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点灯火。我有点奇怪,这么晚了海滩上怎么还会有人?我加快脚步走到那盏灯近前。原来沙滩上放着一个手提式电池灯,灯旁躺着一个人。这是一个身着泳装的女子,平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盖着一本打开的书,看来是睡着了。我蹲下身仔细一看,居然跟我刚才看的那本书一样——《人鬼情缘》。我想起刚才那个梦,不由自主地一伸手把她脸上的书拂落到地上。我大吃一惊,这女子跟我刚才梦里见到的人一模一样,她还居然睁着眼睛,虽然刚才脸上盖着书,可并没有睡觉。我一时不知所措,半夜三更无端端来冒犯一个女子,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你.你怎么睁着眼睛?"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我明白,是自己唐突在先,无论她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都只有忍受了。未曾想她竟然格格一笑:
    “我睁着眼睛在这等你呀!"
    "等我?等我干什么?"
    "等你来挖我的心。"
    不知是什么在驱使我,我一伸手就把她的心挖了出来,并对它念念有词地叨咕了几句,又吹了一口气,然后漫不经心地把它放回了她的胸膛。她站了起来说:
    "现在我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你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我上下打量着她,泳装裹着迷人的身段,曲线玲珑,那修长的美腿使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看过的太阳族电影里的女郎。我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遇到了鬼?我忍不住问她:
    "你是谁?到底是人是鬼?"
    她笑了笑:"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俩现在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也就不再问了。可能她真的在我的心上施了魔法,我所有的举动仿佛都不是我有意做的。我毫无顾忌地拉起她的手,慢慢散起步来。她顺从地依偎在我身边,我们踏着细碎的浪花,边走边聊,完全像是一对相识已久的人。我们谈论的话题就是那本小说《人鬼情缘》。她说:人和鬼本来就是同类,你很难分清谁是人谁是鬼。就像现在的你和我,我们的心里可能都认为对方是鬼，甚至会怀疑自己是鬼。这一切说不清楚的。
    我们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走着谈着,愉悦无比。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太阳从海平面上露出了笑脸,一瞬间霞光万道,我们停住脚步，手挽着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都沉默着不再说话,久久地眺望着金碧交辉的大海。海风浸入鼻孔，滤过肺腑，令人感觉心海相连，一片空明,似乎进入了从未体验过的化境。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望着、沉默着......
    她终于打破了沉默:"给我们今夜的情缘起个名字好吗?"
    "好,就叫'海之恋'吧!"
    "嗯,海之恋!"
    我突然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我转过头去看她,可是她不见了,我再攥了攥握在我掌心里的她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我不由得大叫起来:"哎呀!你真是鬼!天一亮就消失了。"
    就听她叫道:"你也消失了,我现在看不见摸不着你了。"
    我们都明白了,这本来就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世界。我们真诚地祝福道: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