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缺

                    大慧喜神

不知什么原因，副局长的位置空缺两年多了。年底的时候，局里布置了副局长公开竟聘的事。局长号召四十岁以下的科长都报名，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真正的候选人只有两个：小林和小陈。他们是机关仅有的两个大学毕业生，同年分配到局里，又都在30岁被提拔为正科级，五年过去了，两个人工作能力在局里有目共睹，几次上级来检查，都对他俩的工作能力大加肯定，都说局长有了得力的左膀右臂。在大家心目中，他们早已是局级领导的候选人。不过仕途的特点是越往上升道路越狭窄，眼前的竟聘就是个独木桥，只许一个人过去。

所有能报名的都争相报了名，经初选笔试之后，候选人果然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天快下班时，科里的老方叫住了小林。老方今年整整40岁，在副科长的岗位上也呆了几年，工作能力平庸，提拔几乎已经无望了，但他对这次竟聘的事都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

“科长，我可听说人家陈科已经背地运动着呢。”老方一脸神秘的说，“你可别太老实了，人的政治命运可复杂着呢，你要是上不去，将来人家上去了会有你出头那天吗？”果然，小林再遇到小陈，总觉得他眼光躲躲闪闪，很心虚的样子。

在家里，小林心里一直嘀咕老方的话，心里憋不住，就同妻子说了。妻子大吃一惊：“对呀，你按兵不动，人家小陈上窜下跳，你怎么争得过人家呢？事不宜迟，得赶快活动！”

“可咱们怎么活动呢？”小林心也活了。两个人商量了半宿，决定先拜访局长。

转天晚上，小林摸准局长在家，就拎着妻子花了近千元买好的一兜礼品，敲开了局长的门。其实局长那他逢年过节总要送点东西，而这次，还真有点局促。

局长一见小林，先是有点不高兴，局长说：“小林，你为啥来的我清楚，不瞒你说，前两天小陈也来了，我吓唬了他一顿，要是谁送礼就能提拔，那还搞竟聘干啥，再说，让谁上完全由上级领导小组定，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小林羞了个大红脸，吱吱唔唔编了点让局长收下礼品的借口，呆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回家后，小林只说局长收了东西，并没有跟妻子说更多的情况。上班后小林发觉小陈见到自己更加神色匆匆，很不自然。下班后，老方又叫住了他，他便把去局长家的事说了，老方说；“局长说的也许是对的，可小陈如果到上级领导那拉关系怎么办？另外咱们单位的同事你也得拉拢一下，将来民主测评也很关键------我这可是经验之谈那！”

于是小林在老方的参谋下，以科里的名义在饭店先后摆了几桌酒席，先后宴请了局里的一些同事。当然，局长和小陈是不在此列的。但不久，老方悄悄告诉小林，小陈也暗地里请了大伙，小林觉得这样也好，也算互相扯平。

而对于上级领导，小林斗争了许久，终于没有登门拜访，一来是上级领导涉及部门太多，许多都不认识，如果去拜访，漏下一两个也许会适得其反，二来小林相信自己的能力，与其花精力去“敲门”，还不如好好准备自己的竟聘报告，好在从老方嘴里得知，小陈似乎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一个月后，竟聘结束，两个人在评委面前都表现出色。

几天以后，对两个人的民主测评也结束了，只等一个月后公开竟聘结果。

等待结果的日子令小林小陈都很焦灼，但表面上两个人都很轻松，有时碰面，还时不时主动开开玩笑，互相谦虚说：“我发挥的不好，这次肯定你上！”

但不久，上级组织收到两封揭发信，一封揭发小林，把小林到局长那送礼，用宴请方式拉拢同事等事情写得很详细，信的署名几乎包括了小林宴请的所有的人。另外一封是揭发小陈的，内容竟然与前一封如出一辙，落款的揭发人也几乎是所有首轮笔试落选的科长副科长们！两封信都是用电脑打印的。

当组织部门分别找到两个人了解情况时，两个人都大吃一惊，两个人都承认信里所写的事实，但都坚定怀疑举报信署名的真实性。后来，又从组织部门透露的消息，两个人民主测评成绩都很低！

一个月过去了，竟聘结果迟迟没有公布，又过了些日子，上级来了消息，这次竟聘没有胜选者，什么时候再竟聘，另行通知。

两个人都懵了，他俩知道，也许他俩再也没有在本单位竟聘的资格了！

不久，小林被一家外企录用为副总经理，而小陈也在南方一座城市联系好了待遇优厚的工作。局长很同情他俩的辞职请求，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指出他俩还有升迁的机会。

这天晚上，老方在家里迫不及待的给局长打去了电话。“这件事办得很漂亮。”局长说。“可是您还为收礼的事写了检查……”老方说。“这点代价不算什么。”局长说：“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吧，我不会亏待你。”“这点经验我还没有！”老方说。

在送别小林和小陈的宴会上，单位的同事特别是老方表现得异常活跃，其实小林心里早就怀疑他了，但没凭没据，怒火只能强压着。小林小陈轮流给老方敬酒，老方也是来着不拒，一会儿，老方就醉眼迷离了。小林找了辆出租，把老方架上车，在车上，小林说：“老方，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这两封信是不是你写的？”老方的双眼闪过一丝寒冷，他忽然用手指向路边，那里，购买彩票的人排起了长队。老方吐字清楚的说：“如果咱们俩都买了彩票，可都没中奖，那么我们希望特等奖有别人中呢还是空缺呢？”沉吟了片刻，老方自己回答：“空缺，当然希望空缺啦！”

“那么，写信的人真的是你！？”小林痛苦的吼道。

老方沉默不语。小林只觉得一股寒冷袭遍了全身。

此时的老方突然打起了如雷鼾声，小林觉得老方的鼾声很特别：“哈——哈——哈……”任凭小林怎么叫，老方也不肯说话了.

几个月后，老方在局长力荐下调到局直属的某单位任一把手，待遇为正科级，而副局长的位置，暂时还要空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