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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乱了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装修的各具特色,名字叫的奇奇怪怪的美发店可真不少,但惟有这个店的名字给我印象最深,叫"头发乱了"。 常言道:地闲长草,人闲长毛。毛,指的就是头发。可见,头发生长的快慢和心情有很大的关系,心情好了,头发就长得快,心情不好了,头发就掉得多,如果"头发乱了",那肯定是因为心情乱了。女人如此,男人更是如此。 不止一次,我的老公对我说:"结婚这些年来,感到最遗憾的就是你的满头秀发变得越来越少了,要不,你也到育发堂给头发做做护理?"我说:"你别幼稚了,没看广告上都说了‘营养,由里到外',如果身体好了,心情好了,头发自然也会好起来,只不过现在的生活压力比较大而已,等以后到了优哉优哉享受生活的时候,我的头发也一定还会又多又长,那时候,我就会搬一个板凳坐在门前的高台阶上,歪着头,拿一把木梳,拢着一头秀发慢慢地梳呀梳。"因为我的头发,我更关注。 记得我最早关注我的头发的记忆大约是七、八岁时,上一、二年级时候的样子。那次,妈妈把我的头发剪的太短了,短到了我认为羞于见人的程度,便哭着闹着不肯去上学,但是,最后还是在妈妈的软硬兼施之下走出了家门。这时,大街上早已没有了学龄儿童的身影,只有我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走去。我低着头急急地赶路,把书包楼在脖子的后边,为的是盖住后脑勺下边过短的头发,我不敢看街上的行人,感觉他们都在用怪怪的眼光看着我的怪怪的发型,甚至窃窃私语。在此之前,我的头发也都是妈妈帮我理的,也未必比这次理的水平高,只不过那时我还没有关于头发的美丑的意识,所以才没有反对过。现在我上学了,女同学们聚在一起,开始交流所闻所见所想了,头发服饰等等这些最外在的打扮也当然就成了最有共同语言的话题了。 我往四周看了看,也认可了同学们的看法:现在时兴长头发,并且头发越长越漂亮。我的妈妈那时候已经四十来岁了,一个人带着我们四个孩子,可是她一样留着长辫子。辫绳儿是长长的五颜六色的玻璃丝,在辫梢那儿密密地紧紧地缠上好几圈儿,最后札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儿。当妈妈低头干活的时候,辫子会垂到胸前,她一甩头,用肩膀一顶,辫子就又回到后背上了。妈妈的这个甩头的动作我觉得特别的潇洒。邻居十七、八岁的大姐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刚参加工作不久,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是我们羡慕的对象。她的两条辫子也是又黑又长,站着的时候可以垂到膝盖那儿,骑车子的时候怕袅进车轱辘里去,就把辫子折叠起来装到上衣兜里,把衣兜撑得鼓鼓的。我想,大姐姐心中的骄傲也像她兜里的辫子一样装得鼓鼓的。这样看来,长头发不仅能平添女人的几分美丽还能增加女人的几分自信。于是,我便暗暗地下定决心,也要把头发留得像大姐姐的那样长。好像,我们班的女生还专门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小会,相约着一起留长辫子,发誓以后谁要是再剪头发大家就都不跟她玩了。好像,从那以后,好长时间真就没人再剪短发了。等头发稍长一点的时候,我们就都使劲地揪来揪去的,就像那拔苗助长的农夫,希望头发越揪越长,恨不得它每天都成长出一节麻花辫儿。为了把自己的麻花辫儿编得整齐漂亮,课间的时候或者放学的路上,我们都会用小手挠着头发编来编去的。而等到礼拜天写完作业之后,几个小女生还会相约着凑到一起编辫子。小娟家的院子非常大,院子里还有两三棵梧桐树遮天蔽日,我们经常在树下玩丢手娟或者编花篮的游戏,现在,则是每个人搬一个小板凳在树下坐一圈儿,首尾相连,前后一致。我给前面的人编辫子,后面的人给我编辫子,编了拆、拆了编,互相欣赏、互相交流,就这样,学会了许多辫子的花样和编法,甚至还发明出来了许多新花样和新编法。虽然时光流转,现在想起那种小女孩子们自得其乐的快乐还依然感觉真真切切。 那两年,在我的坚持之下,我的头发竟然也长到了两尺来长。后来,因为梳辫子太费时间自己烦了,再就是电影《小街》上映之后又流行起短头发了,所以我就把我的长头发给剪了,留着短短的小子头了,这种短头型一直保持到我上大学的时候。 在我留短头发的这几年里,流行发型也已经变了好几遍,最明显的是能够把直发烫成卷发了。虽然直头发变成卷头发和短头发变成长头发一样只是一个发型的改变,但是,因为这次变化和我舅舅的婚姻联系在了一起,所以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刚开始流行卷发的时候,我的舅舅和舅妈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直私下里揽活儿的舅舅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的工程队四处承包工程了。两个孩子上学去后舅妈就会搬个板凳坐在门口的槐树下织毛衣,门前是人来车往熙熙攘攘的马路。一天,舅妈指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子对我说:"看,头发烫得跟羊毛卷似的,多难看!"我才注意到现在时髦卷发头了。舅妈作为一个专心于相夫教子的贤良主妇对这些比较前卫的发型看不惯也是正常的。一般来说都是这样,年龄越大接受新事物需要的时间越长。但是我的舅舅,也许因为聪明和能干,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比较强,不久,他就很前卫地在外面找了一个烫着卷发的"第三者"。后来,舅舅和舅妈离了婚和"第三者"结了婚。再后来,大概是十几年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舅妈。她在帮着儿子看孙子,依然收拾的干净利落,并且也烫着齐耳短发。当时我想,不知道舅妈对卷发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她对卷发的态度是爱得多还是恨得多?现在,又过去了十好几年,舅妈已是满头白发,白的像雪一样闪闪发光,烫着满头的小细卷儿,像艺术家一样精神抖擞。我说你把头发染染吧,那样显得更年轻。她说:"不用染,白头发也别具风格啊,你看现在还有好多年轻人专门把黑头发染成白头发呢。当然,要是心情上来的时候,我也会选一两缕儿挑染成别的颜色点缀一下的。不是吹,我的这个发色和发型在老年合唱团里也还算得上是一大亮点呢。"我想,现在舅妈对卷发的态度真的是释怀了。 还有一个人的头发也跟她的生活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她就是桂嫂,因为桂嫂天生一头黄毛。桂嫂的黄头发要是放在白种人堆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因为白种人的头发的颜色比较丰富,但是,在头发颜色比较单一的中国,她的头发就明显得与众不同了。小的时候,她的小伙伴们就总是拿她的头发说事儿,跟她玩的好的时候,小伙伴们就会唱"黄头发金丝儿,吃一辈子好东西儿";而玩恼了的时候又会围着她唱"黄头发金丝儿,吃一辈子糠麸子儿"。从小到大,她的绰号都叫"黄毛儿",在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情况下,一提到她的"黄头发"这个显著特征,十之八九的人都会联想到她 。桂嫂和桂哥谈对象的时候,桂哥把她领回家去,她未来的婆婆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对她惟一的点评就是"头发有点太黄了。"可见,那时候黄头发确实是不太被看好的。几年之后,中国对外开放了,对外国人的态度转变了,黄头发的白种人的影视或者图片资料陆陆续续浸入到人们的大脑里,人们对黄头发的看发也就逐渐发生了改变。桂嫂又生了一个和她一样黄头发的小女孩儿,小脸白乎乎的,抱着往街里一走,经常会有人凑上来逗一逗,"是个洋娃娃吗?"。这些年,黄头发大行其道,成了女人甚至男人的流行发色。起初,我们还对桂嫂说:"你多好,省了染头发和钱了。"后来发现,在深深浅浅的黄头发当中,桂嫂的黄头发竞然显得过于黑了,以至于有美发店的剪头发的时候老板都会问她要不要把头发漂浅了呢。桂嫂当然是一口回绝。桂嫂小的时候生活在农村,家中姐妹好几个,日子过得比较清苦。当时,在城市里工作的姑妈家的生活条件比较好,决定从她们姐妹中挑一个带到城里来抚养,因为嫌她的头发黄没有挑中她,而是带走了比她小一岁的妹妹。因此,在以后的岁月里,她的妹妹比她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上的大学好,最后分配的工作也好。想一想,当时要是她的头发不是那么黄,姑妈把她带到城市里来生活的话,她的人生该是另外怎样的一番景象呢?有时候,头发在生活中就是起到这样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美发店的数量紧追饭店和服装店的数量,可见,头发在生活中的地位是越来越高。一家一家地观察这些美发店,会发现它们的风格各不相同,美发师的们的发型也是一个比一个标新立异。几十年前在大街上看到的长发飘飘或者梳着小辫辫的男士,几乎都是靠手指头谋生的,而且日子还过得不怎么样的号称艺术家的一些人,比如画画的、写诗的、弹琴的。现在大街上把头发搞得花里胡梢五颜六色或者头发少胡子长的男士则十有八九是美发师。原来只有以艺术家自居的人才想靠出奇的扮相与一般人区别开来,现在美发师也自信他们能以艺术家的眼光和手艺把普通老百姓打扮得一个个星光灿烂,这也算是艺术为百姓服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