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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无爱--中国“另类孩子”的生存报告(上)
[楼主]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2003/08/19 10:20
点击:507次

恐惧无爱--中国“另类孩子”的生存报告

 

作者:何建明

 

 

简介:

 

动物尚且有舐犊之情,何况人乎?中国人历来最珍惜亲情、注重血缘关系。父亲可以为了挽救儿子的生命而赴汤蹈火,母亲为了女儿的贞洁宁可耻辱卖身……然而曾几何时,当今做父母的为了自身的私欲强迫儿女行使自己的意志,为了推卸养育责任残忍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遗弃乃至戮杀。当今的社会于是出现一个仇视父母、流浪街头的特殊群体。曾以《落泪是金》和《中国高考报告》赢得广大读者欢迎的报告文学作家何建明饱含挚爱与热泪走进了这个群体,写出了这部报告文学新作。这是一部呼唤人间真爱与亲情, 探究"另类孩子"教育问题的特别报告。

 

 

01

第一章:孤儿院里我为何揪心落泪?

 

 

  那是上个世纪的最后一个秋日--其实离现在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我到了山西大同的一所孤儿学校。这是一次公益性采访,不想在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世界里,我看到了几百个孤儿的生活以及他们生活后面的无数让人揪心落泪的故事。

 

 

 

  张洪图是个煤厂老板,靠辛勤经营办煤厂赚了几千万元钱,自己和家人什么都没有享受,却干起了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到全国各地收养那些没爹没娘的孤儿,为他们办所学校,让他们有学上,有个温暖的家。说出来不相信,他竟然收养了来自全国各地的600多个这样的孩子!

 

 

 

  600多个呀!那天我到孤儿学校已是夜晚,因为夜已深,便没有打扰这些孩子。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喧喧嚷嚷的孩子们的声音吵醒了。当我在学校的招待所楼上推开玻璃窗朝下一看:哇,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三三两两地在一起,却没有几个孩子在欢乐地玩耍,多数孩子有些呆傻地坐在学校的操场边的石板上或公寓楼前墙边的台阶上,默默地做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一些极其无聊的事:比如挖土,比如捉虫,比如弄手指,比如干脆支着双手在呆想着什么。他们所穿着的衣服多数是不合身的,不是大了就是紧了,不是破的,就是旧的,不少孩子的鞋子也是不配套的。学校告诉我们,孩子们穿的大部分都是社会各界资助的。

 

 

 

  那一个早晨,我一连问了近20个孩子的情况,令我吃惊的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在谈起有限的悲惨记忆时,表现出惊人的平静,而这恰恰又让我感到异常酸楚--

 

 

 

  苔莎,非常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秀发披肩,如果稍稍打扮一下,绝对是可以上"七色光节目"的美少女。而她站在我眼前只有泪水……她说她家在深圳,因为父母离异,母亲出国远走后,父亲遗弃了她。小小年纪就在街头已经流浪数年。"那天我在街头饿极了,到一个店铺拿东西吃时,有个人用大脚狠狠地碾踩后落下的病……"流浪街头数年的小苔莎惟一能记得的是这件事,那是刻骨铭心的一幕,也因此在她幼小嫩弱的躯肢上留下了终身不愈的残疾。

 

 

 

  程珊,也是来自广东的一个小女孩,她的入学卡片上注明她已经12岁了,可看她那羸弱得像只多日未进食的小猫时,没人相信这孩子已经是这个年龄了。问她生父生母是谁,她摇头;问她今年多大了,她摇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知道换了三个爸爸妈妈,可他们对我都不好,后来就都不要我了……"小程珊的记忆里只有三个同样将她当作猫狗使唤的"家长"

 

 

 

  王忠银,13岁,一个惟一追着要跟我说话的孩子。我问他的家里的情况,他能倒背如流地给我讲:开始父亲没有了,后来母亲也没有了,于是就只能同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到处流浪,给人家当过小牛倌,干过拉砖活,也偷偷卖过血……特别爱读书和唱歌。"你不信我给你唱……"于是他就给我先唱《唱支山歌给党听》,没等唱完见我一脸凝重,便说来首轻松点的,他便唱起《潇洒走一回》。看着这位天真无邪的孩子伸着脖子高声唱着这样的歌,我无法不皱起眉头,可哪知小忠银一个劲地还要给我背唐诗,而且背了一首又一首。就在我弄不明白这么高智商的孩子怎么也成了孤儿时,一位老师走过来,对他吆喝道:行了行了,何老师还有其他事呢!小忠银这才默然了。后来老师告诉我,小忠银刚出院,他的精神有些病……我听后心头一阵紧缩,不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只听小王忠银朝我说:"老师什么时候我再给你背段英语……"

 

 

 

  不知咋的,我被他的这话弄得眼眶里湿盈盈的。

 

 

 

  多么不幸的孩子!

 

 

 

  可他们又是多么幸运的孩子!假如他们没有遇见张洪图爷爷,他们现在该在什么地方?过着怎样的凄凉生活呢?

 

 

 

  我不敢设想。

 

 

 

  学校的老师告诉我,张洪图为了把这些孩子收到这儿,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有多次被遗弃经历的山西籍孤儿赵秀才--第一天见了张洪图爷爷端来的一大盆热腾腾的白面饺子,两眼顿时闪出白光,一下扑过去抓了就吃,竟在短短的数分钟内吃进了42个大馅的饺子,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可不出一刻钟,赵秀才突然捂着鼓鼓的肚子大叫"疼啊疼"的。而这时有人嘀咕道:谁让他贪吃那么多。

 

 

 

  "啥叫贪吃?你饿过三年五载吗?可这孩子靠乞讨和捡别人剩食过日子,当乞丐的时间却有整整七年了!七年啊!"收留赵秀才的张洪图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

 

 

 

  孩子们来到孤儿学校的头一天,几乎都有与赵秀才同样的贪吃毛病,几顿下来,又喊肚子疼,老师让他们慢些吃,先不要吃那么多,开始孩子们都不听,到后来才发现在张洪图爷爷这儿,每天都能吃得这么多这么好时,才变得"文明"起来。

 

 

 

  可怪事仍不断出现。

 

 

 

  一位孩子指着松花蛋,满脸狐疑地问张洪图:"爷爷,你为什么给我们吃坏蛋呀?瞧这些蛋都发黑发黄了。"

 

 

 

  另一位孩子手拿香肠,兴高采烈地拉着何玉霞的手走出饭堂,跑到场地上乐着直要这位阿姨妈妈给他点"鞭炮"--从未见过香肠的孩子错把"春都"火腿当鞭炮……

 

 

 

  在这儿管理生活的几位年轻老师,好不容易把这群浑身污秽不堪的孩子像赶鸭似地拉到澡池前,但面对热腾腾的池水,孩子们竟然畏缩着不敢进水。

 

 

 

  "下去吧,多好的热水呀!"老师们急得只好像赶鸭似的将孩子们往水池里赶,哪知这群可怜的孩子们做出了一件让她直捂着心口叫疼的事来:娃儿们竟然不知进洗澡池里要脱下衣服,一个个像""饺子似地穿戴着衣帽直往干干净净的热水池子里跳……

 

 

 

  刚给洗澡池子里的孩子们扒掉身上的"饺子皮",张洪图叫来几位医务人员,他要给这些没爹没妈的孩子们看病治病,抽血体检自然是免不了的。但老张和老师们又一个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不少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说啥就是不愿挽起胳膊让医生们抽血。

 

 

 

  "张爷爷,老师,求求你们放了我呀,求求你们放我们回家吧……"

 

 

 

  这回轮到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张洪图给弄糊涂了:娃呀,你给说说咋想回家?是嫌爷爷和老师给吃的不好?还是住的穿的不暖?

 

 

 

  在那个哭得最凶的宁夏同心县来的小春梅床头,张洪图使出一个慈父所能有的全部耐心思忖着答案。惧怕得缩成一团的小春梅终于张口告诉了张洪图一件往事:那年小春梅成孤儿后,被一个外乡"好心人"收留到家,什么好吃的不给,却要她每天不停地喝盐水,后来便隔三差五地被那"好心人"带到街上的医院去抽血,小春梅一次次吓得直晕过去,终于有一天她从那个靠收留孤儿卖血赚钱的黑心人的魔掌里逃了出来。小春梅从此见了有人要给她抽血便恐惧起来,而像小春梅有同样境遇的孤儿又何止是一个!

 

 

 

  看着眼前向自己跪下求情不要抽血的一群孩子,张洪图的心都裂了。"好孩子们,快快起来!爷爷让医生来给你们抽血体检就是为了永远不再让你们以后被人抽哪怕是一滴血啊!"快五十出头的张洪图,此时此刻却只得半跪着双腿,一个一个地轻轻将惧怕抽血体检的孩子扶起……

 

 

 

  张洪图用他胜过慈父般的伟大胸怀收留了这几百名可怜的孩子,建起了中国第一所(至今也是惟一的)"大同育孤学校",并亲自出任校长。

 

 

 

  所有在这里的孤儿们是幸运的,他们在这儿找回了自己的家和找回了自己的父爱与母爱,还找回了上学的机会。现在他们正在健康成长,幸福生活着。

 

 

 

  然而我却知道,像张洪图收留的这600多位没有家庭、没有父爱母爱的孩子,在全国至少还有500多万--这个数字是根据每年的100万对离婚家庭和500万个服刑人员推算出来的,至于即使还有父亲与母亲的存在但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呵护的孩子有多少我更无法统计,同样即使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却得不到赡养、过着凄凄切切悲惨生活的孤寡老人有多少,我更无从计算……

 

 

 

  他们和他们,难道不是我们最应该关注和最需要给予爱心的群体吗?

 

 

 

  他们和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忍耐和艰辛维系着自己的生命和生活,但他们最渴望和呼唤的只有一样东西,在他们看来远比给予他们金山银山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人间亲情!

 

 

 

  呵,人间亲情,你在何处?

 

 

  第二章:车站码头犄角旮旯里黑影幢幢是

 

 

 

  人是鬼?

 

 

  这一幕我无法忘记:

 

 

 

  那是前年我到石家庄出差,坐在候车室里等车,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抱着一个婴儿向我乞讨道:行行好给点钱,好让我给这娃儿治病……听了这中年男子的话,我便瞟了一眼他怀中的孩子,这一瞟可把我惊得不轻,因为我还没有见过病成这样的小孩子:那孩子看上去不足一岁,硕大的脑袋却与成人的头壳不相上下,再看看那张蜡黄的脸上一双蛋黄色的眼睛大如核桃,孩子的眼神几乎看不到,只有偶尔眨动一下的眼珠,说明他还活着……

 

 

 

  "这这…这孩子是什么病?这么严重呀!"我不由惊叫着问道。

 

 

 

  "黄疸。"那中年男子毫无表情地说。

 

 

 

  "这么重的病你还不带他上医院?"

 

 

 

  "没钱。先生行行好吧。"

 

 

 

  "给……"我当即拿出一张百元钞票。

 

 

 

  "我代孩子谢谢你……"

 

 

 

  "不用谢,给孩子看病要紧。"

 

 

 

  那抱孩子的中年人走了,我赶紧闭上眼,可满眼却是刚才那可怕的婴儿硕大的蜡黄脑袋--我发誓从没有见过那么病重的孩子。我甚至在默默想着这家人家也够可怜的,孩子都病成这个样了,还靠乞讨治病,钱乞讨齐了,那孩子还不早就不行了嘛!

 

 

 

  "走开走开,你这个骗子还有没有点人性?把孩子折腾成这个样了,你还拿他当摇钱树呀?呸,给你钱还不如喂狗!"突然,有人在大声嚷嚷。

 

 

 

  我睁眼一看是隔我座位不远的一个上了年岁的等车人在骂那个刚才向我讨钱的抱孩子的中年人。"这人,不愿给就算了,说这么难听的做啥?"我见状有些不平地嘀咕了一句。

 

 

 

  "先生你不知道,那抱孩子的人才缺德呢!刚才我看你给他钱,要早点坐在你身旁我也会不让你给的。"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姑娘对我说道。

 

 

 

  "为什么?难道那抱孩子的人真是骗子?"这回轮到我瞪眼睛了。"我不相信,孩子都快死了,他还要骗人呀?"

 

 

 

  "哼,他就靠这样缺德才能骗到钱呗!"

 

 

 

  "怎么说?"

 

 

 

  "你以为那孩子是他家的孩子吗?"

 

 

 

  我一惊,万万不会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等事。"我常在这儿乘火车,所以见得多了,这样见鬼的事多去了。"姑娘开始有些友好地对我说:"在石家庄火车站这些年经常看到一些装得可怜兮兮的人或者抱着少胳膊少腿的孩子或者抱个像刚才那样半死不活的婴儿在车站行骗。我还被他们骗过几次,但现在本地人都不会上他们的当了。他们能骗的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外地人……"

 

 

 

  "可我不懂,既然孩子不是他们的,那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们这些骗子呢?我始终不明白。

 

 

 

  "那当然。换谁也不会把那么可怜的孩子交给这些骗子。"姑娘告诉我:"他们这些骗子的手段多着呢。通常是在一些公园和垃圾堆的地方捡的孩子,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别人丢下的或者是私生子,要么就是生下后见有残疾便不要了,还有一些是属于超生的……"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是……"我对身边的这位姑娘产生了某种好奇。

 

 

 

  "职业关系。因为我是报社记者。"她向我掏出一张名片。我出于礼貌也递给她一张名片。

 

 

 

  "--是何先生呀?《落泪是金》是你写的吧?"我点点头。与她继续聊天。

 

 

 

  "能举个例吗?"

 

 

 

  "有一次我在公安局里采访到一个人,他是在汽车站行骗了长达三个多月被公安局收容的。那人是河南来的,他孩子生下后就有先天性足残,本来是到石家庄来看病的,一到医院人家说你看病动手术和住院得先交3000元钱。那人口袋里只带了2000多元,钱不够。他就上大街上行乞,后来发现一天下来还真能乞讨得三五百元,于是他每天开始沿街讨钱了,日久天长后他把孩子治病的事倒反而扔在脑后,天天打着为孩子治病的幌子在外面乞讨要钱。石家庄大大小小的街都讨过后,他便到了车站,发现这儿比大街上更容易讨到钱,于是就干脆住在车站里安营扎寨了。在汽车站的那些日子里,他竟然最多一天曾经乞讨到近千元钱,这么多钱可把这位穷惯了的河南人心也给养黑了,其实给孩子看病的钱他也要够了,但他直到最后根本不把看病放在心上,而把残足的孩子当作了摇钱树,时间越长,他连家都不愿意回了,干脆以此为生。带着孩子走遍了石家庄和邻近的几个城市,就连天津、北京等城市他都去过。有一次他带孩子在保定车站时,因为上厕所的功夫,结果转头一看自己的孩子不见了,这下他急坏了--他不是急可怜的孩子,而是急自己的摇钱树没有了。这位已经连良心都被钱吃掉的人,怎么也不甘心从此断了财路,他就千方百计开始寻找别人家的孩子……"

 

 

 

  "怎么着还有谁家甘心情愿把可怜的孩子交给这种人吗!"我摇头说。

 

 

 

  "你是常规思维。"女记者有些讥笑我。她说:"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就开始在医院旁边守着,因为在那些小地方的医院里,经常有人把或者有病或者有残的孩子扔掉,或者是那些私生子人家偷偷地扔在公园和垃圾堆里。他还真又抱到了自己想要的孩子,令他想不到的是那次他在一个公园抱到一个放在一张坐椅上的婴儿时,竟然还碰上了这样一件好事:等他喜出望外抱起那个襁褓时,突然有人在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时他吓得差点把孩子丢在地下。因为他做缺德的事心虚呀!但后来出现的一幕又令这人简直高兴死了,拍他肩膀的人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很年轻的父亲,看样子也就是30来岁,那年轻父亲塞给他1000元钱,说你是个好心人,一定要把孩子带好,不要让孩子受苦,即使以后你自己养不起也想法给家好人家。这1000块钱就算是对你的报答。说完那孩子的父亲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当时这抱孩子的人还真激动了一番,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幸运,重新找到了一棵摇钱树不说,还白白得了1000块现钱!起头几天他见这捡来的孩子还真是小宝贝哩,比自己那残足的娃儿不知好看多少,那颗还留存着一点儿人性的心动了一下,想自己抚养,可一想到钱,一想到能通过抱着孩子行骗能轻轻松松一天骗回三五百六七百的花花钞票时,这仅存的一点儿人性也丢在了脑后。他继续学着以前的样儿,抱着襁褓,装出一副更可怜的样儿出现在车站码头,向那些善良的人们伸出那双罪恶的手,乞讨道:看在这可怜的孩子面上,因为家里穷,这孩子有黄疸住不起医院可怜可怜吧--他从摊上买了一支劣制的黄色化妆品给婴儿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以此来蒙骗。好心的人看到一个如此可怜的婴儿因为没有钱治病而纷纷伸手相助,于是这骗子的口袋便鼓鼓囊囊起来……日复一日,那孩子后来真的有病了,好端端的孩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病了,他不仅不给孩子上医院看,相反觉得影响了他的'生意',再加上本来孩子又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用他自己的话说:人家亲生父母也没有把孩子当回事给扔了,我凭什么对这样苦命的弃婴那么上心?他们活该可怜!后来孩子死了,他就在趁没有人的时候扔在了一个垃圾站里。而在扔掉这死婴时,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弃婴在垃圾站的一只铁筒里啼哭着,于是他再一次抱起那肉色还是红扑扑的孩子,脸上带着少有的那种贪婪,开始了他新的行骗生涯……

 

 

 

  "真是丧尽天良。"我感到无比愤慨。

 

 

 

  日后我在每一次外出采访或出差时,特意注意了几次一些城市的车站码头情况,几乎毫不例外地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一次在郑州车站,我坐了不足半个小时,竟然连续有四五个小孩子走过来向我讨钱,他们的那种职业性讨钱法令人吃惊。

 

 

 

  我特意注意了一下这些小乞丐的行踪,发现他们每讨完一圈后就躲到一个人稍少的厕所边去。原来在那儿有个成人在指挥着他们!显然那人是乞丐头目和"帮主"。那家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在指挥整个车站大厅的四五个小乞丐们的行动,而且都用其实并不怎么隐蔽的手法回笼着每一个孩子讨来的钱。

 

 

 

  可恶!那一次因为时间关系来不及,要不我会走进车站的警务办公室找到公安局的同志把这帮职业讨钱的乞丐们给一网打尽。

 

 

 

  "你想得太简单了,那是些社会毒瘤,就像长在人身上的牛皮癣一样,可不是一下能治得好的。"想不到有一次我在某省城车站的公安处采访时人家竟然这么回答我。这个省城的车站公安处处长告诉我,他们曾经多次对这类专门以孩子出面向旅客索取钱财为职业的"乞丐帮"进行过清理工作,但打了几次后不仅没有打掉,反而越打越多,他说仅他们那个车站大约有三四十个这样的少儿小乞丐,还有五六个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你今天抓走他们一批,明天又冒出一批人来,总之铲除不尽。"老处长不无为难地对我说:"可恨的不是有没有乞丐的问题,而是社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没爹没妈没家没亲人的孩子!有一年我们做过统计,全年在车站上出现的孤儿、流浪儿多达97个!有一小部分是跟大人在一起外出旅行时不慎丢失的,而大部分是被大人半途有意甩掉的,这些孩子可怜哟!他们不是身上有残,就是弱智者,或者是离异家庭的孩子。有一次我就碰上一对甘肃小兄妹,大的男孩子10岁,小的女孩子7岁,他们还都知道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名字,也知道自己的村子叫什么,可再多的情况就说不清了。孩子说他们的父亲在三年前死了,母亲开始带他们在西安做事,过了两年有一天说带他们到南方去,就在经过郑州转车时,一转眼小兄妹俩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母亲了。人生地不熟的,孩子当时吓哭了,他们就在车站等啊等,希望他们的妈妈出现,但一等几天都不见,后来饿了,没有吃的,他们就到卖包子的摊铺那儿看人家吃剩扔掉的就捡起来吃,后来摊贩见了就赶他们走,于是就每天在车站向过路的客人讨钱。他们白天做乞丐,晚上就钻在车站旁边的一个旧水泥管道里,这么着过了一年零三个月,要不是后来那个小女孩生病死了,她的哥哥哭着找到我们,我们还不知道这车站四周总共有二十几对这样的孤苦伶仃的流浪儿呢!"

 

 

 

  "这么多孩子就这么长年寄生在你们车站?他们靠什么维持生活呀?"

 

 

 

  "除了乞讨,还有就是偷抢呗!"老处长说到这儿长叹一声,直摇头:"平时这些孩子在车站见我们警察就像老鼠见猫似的。可我们有时为了整顿车站风气也不能不去管管他们,但你把他们抓来后一问,每一个孩子给你讲一个他们的故事,你听后就会再不忍心去抓他们了。在常人眼里他们这些动不动向人讨钱的小乞丐确实令人讨厌,而且有伤我们社会的风气,但要我说,这些孩子其实没有多少责任,有罪孽的应该是他们的大人们。有一个孩子才3岁,他知道自己的家就住在武汉市里头,他父母因为打架时撞翻了衣柜,把这孩子的腿砸成了拐腿,后来父母离了婚,母亲带着这个孩子总觉得是个累赘,用那个假借带他们到南方的母亲同样的方法,将孩子骗到我们这个车站时,就装着说给孩子买上北京的车票去,便一去不复返了。3岁的孩子,你说可怜吧?这样的孩子我们几乎每个月都要碰上一两个,这些孩子的大人们简直连一点点人性都没有呀!"

 

 

 

  50多岁的老处长,说到此处两眼泪汪汪。

 

 

 

  在北京火车东站和西客站,据说每年收容这样"丢失"孩子都在三位数以上。在昌平收容所里,至今仍有二十几名大至十五六岁、小至刚刚学会走路的弃儿,他们有的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一两年,公安部门对这样的孩子甚至有些苦不堪言,因为这些孩子如果是身体和思维健全的一般都被有关机构送走或者被好心人领走了,留下的这些残疾的弱智的,叫公安战士们不知如何管理。

 

 

 

  在河北某车站的收容所里,我见到一个长得相当漂亮而且身体和智力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娜娜。小娜娜见生人一点不胆怯,我问她家在哪儿?她说在草原上。

 

 

 

  "那你爸爸妈妈为什么找不到了?"

 

 

 

  小娜娜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奶奶。"

 

 

 

  "那奶奶现在在哪儿?"

 

 

 

  "奶奶死了。"

 

 

 

  "怎么死的?"

 

 

 

  "她带我到这儿找爸爸妈妈,没找着,就生病死在了医院……"

 

 

 

  小娜娜说到这儿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收容所的同志告诉我:当时他们从医院接到电话,说有个从内蒙古来的老太太病死在医院,她身边有个小女孩让我们去收容。后来我们听医院的人说,那老太太从内蒙古到我们这儿时已经病得相当重了。据老太太死前说,她家住在内蒙古一个草原旅游点旁边。有一年一对年轻人来到他们家,那女的一到她家就分娩生下了这个女孩。老太太说,人家出门旅行在外生孩子,她是个信佛的,一生以慈悲为怀,便让这对年轻男女留了下来,她还精心为那年轻的产妇坐月子备这做那,就像伺候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不出半月,有一天老太太从外面采蘑菇回家,却发现那对男女走了,婴儿却还在。她开始以为那对男女出去玩了,可等了一天又一天,最后老太太终于明白人家是借她这地方生下这可怜的孩子后便远走高飞了。老太太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就这样又当妈来又当奶奶地带着这个小娜娜过了一年又一年,后来孩子也能走路了,也能说话了,而且长得十分漂亮可爱。老太太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孙女那样疼爱着一手带大的小娜娜--连孩子的名字也是她给起的。但前年老太太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于是就有心帮这个孩子找回亲生父母。老太太只记得当时那对在她家生下孩子的年轻女人曾经说过自己的家在河北沧州北边一带,于是她便带着小娜娜不远千里来到这个城市寻觅孩子的生身父母。然而善良的老太太没能实现自己的遗愿而先走了,只留下可怜的刚刚3岁的小娜娜……

 

 

 

  "小娜娜,你想爸爸妈妈吗?"

 

 

 

  "不,我要奶奶……"

 

 

 

  小娜娜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叫人顿起心碎之感。

 

 

 

  广州和深圳是近10年间外地人口进入最多的南方城市,那儿的车站码头上的"黑人"也就最多。所谓"黑人"是指既没有常住证,也没有身份证,更没有固定的居住处,他们以车站为家,有的据说已经在那儿有了第二代。武警某支队的政委是我的一位老战友,他从80年代到现在的13年里,收容和遣送无籍户的16岁以下的少年儿童就已经超过三千余名,而令我吃惊的是从他口中我了解到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的凄凉境遇让人太多忧伤和愤懑。"三毛"的那个时代早已一去不返。然而,新一代的"三毛"竟然在今天我们这个时代却重新出现。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这是我特别想弄清楚的一个既现实而又非常严峻的问题。

 

 

 

   

 

 

 

  第三章:弟是宝宝,我是黑奴?

 

 

  于甜甜,她的名字很好听,可她的命运却是那么的苦。

 

 

 

  于甜甜的老家在河南开封一带,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是属于计划之内出生的孩子,但在父母亲眼里她是全家三个孩子中惟一的"多余"人。第一个姐姐不能没有,一是好为家里干活,二是弟弟得有人带。所以身为"老二"的她成了绝对的多余。小时候的事她只记得两件:一次是她把母亲留给弟弟吃的一只苹果吃了,爸爸将她的头上打出了一个像苹果一样大的血包,从此她再也不敢轻易动一下弟弟的东西。弟弟受了父母的影响也不把她当人看待,有一次竟然指着他拉出来的屎巴巴让她吃,她为此重重地扌扇了弟弟一巴掌。父亲看到了,不由分说过来就把她扌扇倒在地,并指着弟弟的屎巴巴说:"你弟弟的屎巴巴也比你的人值钱!吃一口能怎么着?让弟弟高兴就是你的福气!吃,吃给你弟弟看--"她就在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吃吃吃笑个不停的弟弟面前把脸贴在了弟弟的屎巴巴上……这两幕使于甜甜一辈子都会铭刻在脑海之中。

 

 

 

  到了上学的年龄,看着村上的同龄孩子都往学校走,于甜甜多么羡慕,可等到比他小三岁的弟弟背起书包时她还没有经得父母同意进学校,如果不是后来村里迫于乡里检查评"教育工作"先进单位,她也许永远进不了学堂。上学了,早上她要背着弟弟趟水过河,下课了,她又要帮着弟弟抄作业。考试时还要偷偷地为弟弟作弊。每一次考试她都心惊肉跳,倒并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笨弟弟什么都依靠她。老师不是笨蛋,几次抓住后,又几次将她放了,因为老师知道如果揭出来,可怜的于甜甜回家一定会惨遭父亲的毒打。小学毕业的那一年,于甜甜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笨弟弟每次考试总要她"帮助",而几次三番老师也忍无可忍了。学校准备把她的弟弟留级,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却用赶马的鞭子连抽了她十几鞭,骂她连一个弟弟都带不好。晚上她浑身疼得在床打滚,可第二天又不得不跪在老师面前,一边哭着一边乞求:"老师,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别让我弟弟留级,他要留级我会被爸爸打死的啊!我求求你们啦……"老师被她说服了。可不久的期末考试时,她和弟弟又玩起作弊的把戏,这回老师说我们可以放你弟弟一码,你就得停学。于甜甜一听这更急了,"扑嗵"一下跪在老师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教师们不解了,说你于甜甜这是干嘛呀?于甜甜擦着眼泪极其伤心地告诉老师:"这回我是死定了。"老师说哪那么严重嘛!于甜甜说:"可不,爸爸要是知道我不能跟弟弟一起上学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们给弄糊涂了。于甜甜说:"这还不清楚?我不能上学了,弟弟肯定也没有法子升级呀!爸爸还不把我打死才怪嘛!"原来如此。但学校的纪律还是要严肃的,所以最后老师与于甜甜的爸爸商量,说学校只能允许他家一个孩子继续上学,否则两个孩子都得受纪律处分而被开除或者留级。不用说,于甜甜从此便失去了上学的机会。

 

 

 

  那年她13岁,父亲花了5000元钱托人给儿子上了中学,回家却将于甜甜臭骂了一顿,说你给弟弟把这5000元钱还了。就这样13岁的于甜甜,跟着村上的一群大孩子上了江苏,到了一家私营企业的纺织厂打工,那儿的私企老板什么也没有问她,只问她会不会扫地刷厕所,她就说会,还会做饭抱孩子。那老板无可奈何地一笑,说你留下吧。就这么着,小于甜甜现今还在那个厂,她现在已经长到152米,刚满16岁……

 

 

 

  余小芳,江西人,与于甜甜同一个厂打工,俩人同年同月生,如今却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开始我不明其意,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余小芳已经在当地找了一个婆家,虽然由于年龄关系不可能结婚,却早已明着跟婆家的人生活在一起了。再细一打听,原来余小芳的"婆家"的独生儿子是个腿脚有残疾的人,不过人还算不傻不聋,当母亲的怕以后儿子找对象难,就看中了外地来这儿打工的余小芳。但人家是有代价的,给了小芳的家人整一万元彩礼。余小芳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她的这辈子已经是""给了人家,好在这回卖的地方是个富饶之地,比起前几次卖她觉得命好多了。

 

 

 

  "不是卖是什么呀?"伙伴在一起时,小芳总是这样回答别人的各种询问。她自己记得这样的""已经是三次了。头一回她还很小,母亲牵着她的手走了几十里地,到了人家一看,那是家有五个光棍的穷人家,一个60多岁的老汉身边四个儿子,最大的32岁,最小的14岁,老大老二都是神经兮兮的,村上人都称他们是傻大傻二。老三不傻,却一只眼是瞎的,人称"独眼龙"。只有老四--也是她未来的"丈夫"还算像模像样是个小男人。这户人家出3000元钱把她领来是想给有病的老汉冲冲喜的,而老汉心里的账是趁他还活着,先把小儿子的亲事定下来,免得等他闭上眼后小儿子的婚事给几个傻哥独眼兄搅了。

 

 

 

  把自己的女孩给这么个人家,村上的人背地里直骂小芳的爸,可小芳的爸另有一笔账:儿子--也就是小芳的弟弟要念县重点中学,学费和赞助费加起来小两万元,靠家里种的几亩山地要挣到什么时候才能交得起儿子的学费和赞助费?耽误了儿子上"重点",就等于耽误了他一辈子,耽误了儿子的一辈子,也就是耽误了他余家下几个辈子!小芳的父亲会算着呢!

 

 

 

  可小芳哪受得了那家光棍们的生活呀!先不说那俩个傻哥哥整天没了没完地缠着她要玩"大鸡鸡",单说"独眼龙"的另一只睁着的眼,只要一看到她就要像戳穿她衣衫似地令她白天黑夜无时无刻不心惊肉跳。有一夜她刚刚入睡,就在黑暗里猛然发觉有人在她身上乱摸乱动,她吓得惊醒而起,黑暗中只见有只闪闪发光的眼睛恨不得要把她吞下……就因为这她逃回了自己的家。

 

 

 

  人回来了,父亲则更把她当牲口似地对待,整天骂骂咧咧,据说那光棍家找到小芳的父亲,要他还了余家已经收取的三千元钱,否则就告他余家"诈骗"。小芳的父亲怕了,说一定还。可钱给儿子上学用掉了,怎么办?父亲又盯着小芳在想主意,不几日,父亲突然对小芳好言好语起来,说带她到山外的一个"好地方"去。临走时,父亲竟然破天荒地给小芳穿了件不知哪儿弄来的新衣服。

 

 

 

  山外的地方还真好,有公路,有汽车,还有楼房。小芳被父亲留在一个三口之家,这回人家有眼睛有鼻子,看不出有谁是傻是呆。小芳一看就明白了:她是又被父亲""给了这家还比较富裕的山外人家。那个比小芳还小两岁的阳阳,大概是她又一位未来的"丈夫"吧!阳阳没有什么特别,正在上五年级,可小芳算了一下应该上初一才差不多。她偷偷问过阳阳,可当问到这时,阳阳就会涨红着脸什么都不跟她说。有一次逼急了,阳阳突然浑身抽动起来,再后来便倒在了地上,口中直吐沫水,吓得小芳连忙叫来"爸妈"。阳阳被送到了医院,而"爸妈"回家后则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并且警告她:"以后再要是把阳阳吓出个三长两短,就要你小×的命!"

 

 

 

  小芳真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从此小心谨慎地行事,活脱脱的一个"小媳妇"。但后来有一天她看到阳阳又被人从学校抬回到家,那样子跟上次一模一样。这时小芳听人说"阳阳的羊角疯又犯了……"什么叫"羊角疯",小芳也不知道,但她太害怕看到阳阳病时的那情景,日久天长,小芳经常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而且慢慢地变得整日神情恍惚。阳阳的父母开始只管骂她打她,后来仍不见她"改掉毛病",就找到医生。等医院出来的第二天,他们便把小芳送回了山里的老家。

 

 

 

  苦命的小芳后来又一次被父亲""出去,但因为价格没谈成,父亲回家后毒打了小芳一顿,并举着大木棍冲她吼道:"你这瘟×,怎么就老没人要?猪都可以卖出去,你就连一头猪都不如?"

 

 

 

  小芳恐怖极了,那一次后她便自己上了往东的火车,然后自己作主""给了现在的"婆家",当她把自己""掉后,托人给父亲带回了一万元钱,并在一张小字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给她父亲:"我从此再不欠你们一分钱,你们永远不要再来烦我,因为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牲口了……"

 

 

 

  小芳现在很懂事,虽然她在未来的"婆家"常掉眼泪,可她总是知趣地把泪水往肚子里流……

 

 

 

  就在我写到此时的2001218日这一天,我吃完中饭,无意间打开中央电视台的"今日说法"节目,这儿正在播出的内容令我更是感慨万千。节目说的是在上海浦东打工的一对江苏泰州的年轻夫妇在上海某医院生下一个早产女婴后,由于孩子的奶奶对儿媳妇生了一个女孩子而不满意,便在儿媳杨梅将孩子生下的第二天就要求母女出院,后来经医院多方劝说,才于4天后的88日从上海这家医院出了院。可就在9日这一天,也就是杨梅母女回泰州老家的第二天,这个女婴就在自己的父亲协助下,被狠毒的亲奶奶活活地埋在毛豆地里。被埋15个小时的女婴后被人无意间发现从地里挖出来送到医院抢救,还又活了一阵子。可终因严重缺氧而结束了短短的生命。那个残忍的奶奶在看守所里对着电视镜头还这么说道:"我就是不喜欢女的,我要抱大孙子……"

 

 

 

  多么可悲而愚昧,正是她的这等麻木的可悲和愚昧使她成了一名等待死刑判决的囚犯。可是生活中还有千千万万的那些不把自己亲生女儿当人看待的父母们,难道他们不该受到亲情和人性的最严厉的审判吗?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女儿也是他们的亲骨肉?他们难道听不到女儿们一声声凄惨的哭泣吗?

 

 

 

  我为天底下有这样的父母和爷爷奶奶而感到羞愧与耻辱。

 

探究"另类孩子"教育问题的特别报告。

 

 

  第四章:你爱了,就可以扔下我不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洋人的节日渐渐变成了中国人的节日,而且那些崇洋的人对外国人的节日某些程度比过中国人自己的节日还要痴迷。每年214日这一天在国外叫情人节,现在我们电视广播里天天在批判和分析贪官的犯罪原因时,发现一个重要特征就是都有情人,这有权人包二奶养情人现在在公开场合已经是受到抨击了,但大众中的情人之风则越来越来时兴,难怪我在那天上班时,大伙儿吃饭聊天时讲的主题几乎全是相关的情人问题,朋友打电话来谈其他什么事时,也要随便半真半假地问一声:可别忘了给情人打个电话买支玫瑰呀?南京某商城还在这一天搞出个名堂,说凡抽奖者获得奖后可以在南京某五星级饭店里住上一夜,不管你是合法夫妻还是非法同居,只要你中了奖,就可以入住,不要任何手续,还专门给你配上"安全套",我真弄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出什么毛病了?

 

 

 

 



※※※※※※
芳香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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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2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3/08/19 10:22 

 那一天在成都大街上则演出了另一个正剧:

 

 

 

  一位机关的副处长匆匆吃完午饭后,便进了人民路上的一家花店,想给他的在另一个机关当出纳的情人买一支从荷兰进口的那种带银色滴露的"妖姬玫瑰",花店这时乘机搂钱,一支这样的鲜花卖到300元。300元一枝的"妖姬玫瑰"对一个月只拿2000来元工资的他是显得贵了些,但今天这个日子越买贵的才显得情深爱浓。

 

 

 

  副处长今年32岁,大学毕业,前年因为妻子发现了他外面有女人,便吵着跟他离了婚,离婚的妻子也干脆,什么都没有要,连7岁的儿子都让给了他。法院判离婚时,儿子归他抚养,开始对这一问题他并没有放在心头,有个儿子也行,毕竟7年付出也不算少了,再说孩子大了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因此他觉得这并不会影响像以往在外面献""行动。但后来他有些后悔莫及,因为儿子没有人管了,他想蹲在办公室偷偷幽会也不成了,儿子下幼儿园后没了没完地打电话喊着问什么时候回家,再不回来我要饿死了。几回下来,人家同一楼的情人不干了,说要不你另找适合的时间约会,要不干脆分手。其它合适时间哪儿有呀?白天都在班上上班,办公室就像茶馆,别说你想偷偷幽会干些什么男女间的情事,就是有那么个女的男的生人打电话进来,同事们还会奚落一通,非让你交待个明白才是。找不出合适时间和合适地方?那就拜拜吧。

 

 

 

  这回他的新情人才结识三个月,但他们从认识到每次幽会到第一次合欢到租房子总共没出一星期时间,这种速度令副处长的他也感到惊叹--因为这位小情人太迷人了,什么都依着他:"只要有你搂着我就什么都够了……"

 

 

 

  俩人见面,就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给你--"他把"妖姬玫瑰"轻轻放进她的怀里。

 

 

 

  "给你--"她把一只日本卡通小狗塞在他西装里面。

 

 

 

  "嘻嘻嘻……真逗。"

 

 

 

  "嘿嘿嘿……有趣。"

 

 

 

  就这么浪漫,就这么缠绵。

 

 

 

  后来他们在公园角落的一个亭子里坐下,便热烈地再次拥抱和接吻……

 

 

 

  "呀,我的包呢?我的包被小偷偷走了!"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小挎包没了,当她抬头时看到一个小偷正飞步地拐向假山丛中。"快抓住那小偷!快快!" 他脱开她的身子,像一下变成了一名战斗英雄似地飞步就向那假山深处追去。"我包里有一张金卡和二千现钱呢--"后面的她在呼喊和提醒着他今天不逮到小偷,就意味着这个情人节便会乏味和懊丧。

 

 

 

  追,一定要追到他!可恨的小偷!一场多么浪漫的情调全给你这可恶的坏蛋给搅了,妈的!仇恨就是力量。他的腿加快速度……

 

 

 

  他看到了小偷,小偷也看到了他。

 

 

 

  "混蛋!把包放下!你这个可恶的小偷!看我抓你这个龟儿子!"他还在穷追不舍,而且一边大声地骂着。

 

 

 

  突然,小偷停下了脚步。

 

 

 

  "混蛋!谅你也逃不到哪儿去!"他气喘吁吁地从小偷手中抢过那女人的包时,一下又松开手:"怎么是你?!"

 

 

 

  是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满脸灰灰的、全身脏兮兮的孩子。

 

 

 

  是他。他的儿子,一个离开他已经有三年、到处在外流浪飘泊的儿子。

 

 

 

  父子俩久久地站在原地很长时间,他们谁都不曾想到会在这儿见面,而且是以这种尴尬的场面……

 

 

 

  "就是他就是他!"他的那个拿"妖姬玫瑰"的情人带着公园值勤的公安人员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正是她的一声叫喊,他和小偷儿子全都仿佛从噩梦中刚刚惊醒。

 

 

 

  他猛地示意想让儿子跑掉,可公安人员和拿"妖姬玫瑰"的女人已经把他牢牢地抓住了。"可恶的小偷……"女人一把夺过挎包,赶紧清点着里面的物品,然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挽起情人的胳膊道:"还好,没丢什么。喂,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跑累的吧?这个可恶的小偷!"

 

 

 

  女人恢复了温情。而他依然麻木地站在原地。 "快说,你的家人在哪儿?父亲叫什么名字?要不说,就送你到监狱去!快说!"公安人员铁青着脸,像拎小鸡似的将小偷绑在一根电杆上审问着。

 

 

 

  小偷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被女人挽着胳膊的男人。

 

 

 

  公安人员奇怪起来:"他是你什么人?是你爸?" 小偷眼里突然淌出两行泪水……继而一发不止,嚎啕大哭起来。

 

 

 

  "好你个龟儿子,你们爷俩合着来害我呀?!呜呜呜……"明白过来的女人把手中的"妖姬玫瑰"狠狠地扔在地上又重重地踩上一脚,然后朝自己的情人""地吐了一口唾沫,扭转屁股便远远地捂着脸走了。

 

 

 

  "妖姬玫瑰"据说在今年"情人节"的花卉市场上广被那些有情人宠爱的礼物,原因是它的紫色与蓝光就像月光下幽会的情人们那样充满神秘和刺激的艳泽,会令人别有一番激动。这与婚外恋和多角恋的感觉十分接近,它有某种毒性的美丽。

 

 

 

  中国人现在慢慢走向富有了,富有之外在感情世界也变得丰富多彩了,于是情人现象成了上世纪最后一二十年间另类"繁荣"现象。关于它本身存在意义到底是进步还是没落我们暂且不去解释,但有一点则必须提醒和警示人们,那就是今天的"情人现象"多了,而因"情人现象"造成的众多失去父爱和母爱的现象也大为增多,且可以用急剧增多来形容,而且后者现象的增多常常带来严重的后果。

 

 

 

  杭州李某,原来在一家国企任副厂长,后来企业转制,他被集团公司安排到下属合资公司当首席执行官。他的身边多了一位外商资方的女监护人兼秘书。这位"女秘"年轻貌美,李某在一天天的"潜移默化"中成了这位女秘书的俘虏。接下去俩人的发展是闪电式的,上班时"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内轻易不开门,一次负责打扫卫生的小女孩子推门而入,正碰上"老总"和女秘书在"亲密接触",这可怜的安徽打工妹便在一小时内失去了饭碗。

 

 

 

  接下去的事同样不复杂,李某的妻子发现了,人家本来就是市著名企业的财务主管,当然受不了自己的男人被"妖精"给拐跑的事实,一纸离婚状和要求50万元的财产分割,使李某的家由三人变成了俩人--原妻子不在乎女儿归原丈夫,她心里有两个算盘:一则为自己日后嫁人扔个负担,二者留着一双"戳心的眼睛"也好让"该死的男人"不得有好日子过。

 

 

 

  女人的预谋总比男人强。李某开始为自己能在家里甩掉包袱而可以专心同年轻、够味的新相好在一起以及还能留下掌上明珠的女儿而洋洋得意,但不久马上发现破碎后的家庭完全变了样--正在上初中的女儿天天在下课后催着父亲回家办这事那事的。

 

 

 

  "你不是不知道爸爸公司里的事多嘛!等周末我一定好好跟你一起把你的课理一理,现在爸爸有事啊……"他的电话还未放下,前胸已经被另一个高耸的酥胸贴住了……

 

 

 

  "叮铃铃--"电话又开始大作。

 

 

 

  "我还没有说完你就挂掉了?肯定是那个妖精和你在一起……"女儿的小嗓门也够大的,话筒里的声音可以让十米外都能听到。

 

 

 

  李某一手搂着情人的细腰,一手握着电话怒气冲冲地:"珊珊,你怎么能跟爸爸这么说话?"

 

 

 

  "怎么说?还要让我叫那个×后妈?没门--" "啪!"电话挂了。

 

 

 

  "这个小丑东西!"李某瞪大眼珠子瞅着电话机直喘粗气,他推开女秘书,气呼呼地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不行,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不是今天说好是到我那儿过夜的嘛?"女秘书不高兴了,一扭柳腰,出了"首席执行官"的办公室。

 

 

 

  "娜娜,娜娜--"李某赶忙追出去。

 

 

 

  那一天,李某比任何一天都早早回到家。但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仍不见女儿放学回家,打电话到学校,值班老师说早在四点半时学生就都回家了。

 

 

 

  "珊珊,你昨天晚上到哪儿去了?几点回家的?不像话,你给我说说清楚,上哪儿去了?"第二天晚饭时,李某一个电话打到家,接电话的是女儿珊珊。

 

 

 

  "我到哪儿?你真管吗?"

 

 

 

  "怎么不管?不管我还整整在家等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就多了?你知道我等过你多少个小时?你知道吗?你……"电话那边响起哭泣声。随即""的挂掉了。

 

 

 

  李某又重新拨号。连续三次后,女儿终于又接了。也许意识到什么,李某的话变得温情些了。

 

 

 

  "珊珊,你不是不知道爸爸公司的事多,每天没个准时间,要不你妈当初也不会因为这才不要我们了……"

 

 

 

  "呸,是你不要妈和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跟爸说话老戗戗?"

 

 

 

  "我是戗。戗怎么着?让我跟那妖精这样温柔?呸!"电话再次挂断。

 

 

 

  "好个小王八蛋!"李某气得将握在手中的电话往桌上"哐当"一甩。"看我收拾你!"他刚出门又折身伏案匆匆写了几行字,这回是给出去办事的情人留话。

 

 

 

  从公司到回家的路,约半小时的车程。但等李某赶回家时,女儿的影子又不见了。

 

 

 

  "王婶,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珊珊现在除了上学她都干什么去了?我一个月可没少给你钱,人家雇个保姆每月也就六七百块钱,我给你九百元,就是让你帮我看着点珊珊,现在倒好,你就天天落个清闲!"李某不由将怒气撒向保姆王妈。

 

 

 

  王妈一脸无可奈何地嘀咕道:"我是管的,可珊珊根本不听我的,管急了,她就骂我是只老塌皮的看家狗……"

 

 

 

  "这个混账东西!"李某的嘴都气歪了。"今儿个我非要教训她一通不可。王婶,我先出去找找看,如果珊珊回来了,你就呼我一下,我马上再赶回家。"

 

 

 

  夜色下的杭州城到处是诱人的景色,尤其是西湖一带更显魅力。李某一边开着车一边在沿湖一带寻觅女儿的影子。这一带他过去常来,早先是跟珊珊的母亲,这当然是很遥远的时间了,那时李某的初恋,虽然也属于改革开放年代了,但那时他和恋人在晚上遛西湖时连手拉手都不太敢,除非旁边没有人时他才敢偷偷摸摸地慌乱抓一下珊珊妈的手,假如对面有人过来又赶紧放开。这种情调在当时似乎对李某来说也是非常有诱惑,可却没有后来他与女秘书在西湖边的那种偷情刺激。李某与眼下的情人刚恋上时,已经是40来岁的人了,平时一向谨慎的他第一次被女秘书约到西湖边的一个树丛里偷情时,他还有些紧张。可也就是那一次他和她俩人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肉体接触后,李某的感情便发生了巨变。这种充满刺激而浪漫的野外交欢,比之与家里跟老婆乏味的床上凑合,简直让李某有一种重新认识人生的大彻大悟之感。人到中年特别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其实虽然他们在外面喜欢获得另一种从老婆太太那儿得不到的肉体的激情体验,但大多数人还是不太愿意因此粉碎自己的家庭,尤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培育的下一代因此而毁灭在自己手中。此刻的李某便是这种心态,而且随之寻找女儿的时间越长,他的这番心态越发强烈。

 

 

 

  "王妈,珊珊还没有回来吧?"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保姆告诉他还是不见珊珊回家。

 

 

 

  到哪儿去了呢?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这么晚不在家呆着准不会有好事。李某推测着是不是在湖边的几个歌舞厅,于是见前面有个歌舞厅时便把车子停了下来。正当他熄掉发动机,打开车门往外走时,无意间举目突然一幕把他惊呆了:在车场的一块广告牌子底下,一对年龄不大的男女孩子正在那儿偷偷摸摸地做着什么事。如果在平时遇到这种情况他李某是不太会在意的,不过今天因为是出来找女儿的,所以他特别关注。巧就巧在这时正好另有一辆车子开到停车场,那车子的前灯在拐弯时不偏不离地打在了这对男女孩子脸上。

 

 

 

  "珊珊?!珊珊--"李某发现那女孩正是自己的女儿珊珊。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

 

 

 

  李某看清楚了:女儿的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见他出现后便惊慌失措地把手下意识地藏到了身后。

 

 

 

  "你在干什么?这么晚不在家呆着,到这种地方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拿给我看!"李某气愤至极地喝令女儿。

 

 

 

  那男孩子见状一溜烟便消失在夜幕中。

 

 

 

  "把手转过来!"李某把声音提高了一倍。

 

 

 

  珊珊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把手从背后转过来。然后摊在父亲面前--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李某才不信呢!他转到女儿的身后……这时,珊珊突然紧张地用脚连连踩了几下。

 

 

 

  "别动!给我呆一边去!"李某用胳膊将女儿一推,低下头在地上找了起来,他摸到了几个药片一样的东西……

 

 

 

  "你!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不是摇头丸?"李某发疯似地扳过女儿的肩膀,要她回答。

 

 

 

  女儿沉默。

 

 

 

  "你、你你疯了吗?这摇头丸是毒品你知道吗?你小小年纪竟敢吃这玩意儿!走,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整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李某气坏了,一把抓过女儿就往车子里拖。不想女儿像头小犟驴似的一甩胳膊挣脱了出来。

 

 

 

  "你才不要脸呢!"女儿回敬道。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李某不由浑身都在哆嗦。

 

 

 

  "你才不要脸!"女儿把话重复了一次。

 

 

 

  "--"李某再也无法忍受女儿竟敢如此放肆,使劲地抡起巴掌抽向女儿的脸上。

 

 

 

  "啊呜呜呜……"女儿踉跄地连退了几步,然后痛哭起来。"就是不要脸!你就是不要脸!你不要脸--"

 

 

 

  "回来,你给我回来--"李某没有想到珊珊在被他痛打一巴掌后不但没有屈服,反而拔腿就跑。这一跑让李某顿时感到问题严重,但为时晚矣。

 

 

 

  此后的一年零三个月中,无论他这个父亲怎么寻找再也没有找回女儿。直到去年法院通知他参加女儿贩毒卖淫宣判会时,李某才重新见到了曾经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可此时的"掌上明珠"已成了一名吸毒犯和卖淫女。

 

 

 

  珊珊因为未到成年年龄,因此被送到省少年劳教所改造两年。在那天押往劳教所时,已经同样被女秘书甩掉的李某第一次强烈地感到作为父亲的自疚,他流着泪希望跟女儿说上几句话,可心如坚冰的女儿根本连认都不认他。

 

 

 

  一年后的一天,我在某少年劳教所见到珊珊时,她对我说,她恨透了父亲,并且颇见老成地说了下面这些话:我不是一概反对大人们之间的爱,但你不能因为有了新欢就把最亲的人给丢在一旁不管,这种爱是不是太自私太缺乏人性?我们少年无知容易走错路,可你们是成人了,有些事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以后的结局,可你们照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你们这些大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和教育我们呢?

 

 

 

  爱,对成人们来说是沉重的。然而许多成人则在自己的热恋狂爱中完全忘记了另一种责任性的爱。

 

 

 

  第五章:不是天才就该没有生路?

 

 

 

   

 

 

 

  只要我们注意观察,其实生活中就有无数极其真实的故事每天都在我们面前展示。而这些真实的故事背后又有许多常人难以想象到的血与泪。

 

 

 

  就在去年9月的一天,我在上班的路上便又碰上了一位"女大学生"在府右街那儿的103路车站处向行人乞讨。

 

 

 

  当时我的自行车骑得很快,后来忍不住又往回倒了几十米重新回过头静观了几分钟这个看上去很小的"女大学生"。见没有什么人对那个"贫困女大学生"感兴趣,我便推着自行车靠近在那儿看一看那张"求助"书上写的字。"同学,你真的有困难吗?如果是真的,我能帮助你……"我说这话后,那女孩用非常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为了解除她的疑虑,我掏出一张名片,并告诉她:我曾专门写过有关贫困大学生的作品,如果你真有什么困难,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这个女孩犹豫了,有些慌乱地准备收拾她的"求助书"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将你送到什么地方。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求得别人帮助,要知道这儿是首都,你的这种方式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所以即使你在这儿呆上一天也可能得不到几毛钱,你知道吗?"

 

 

 

  这女孩大概觉得我不像是坏人,且上面的分析可能有些道理,于是她表现出了对我的某些信任。

 

 

 

  "叔叔,我真的有困难。呜呜……"女孩竟然失泪痛哭起来。女孩不愿讲她的姓名和家庭的具体住址,她只说她是吉林某市的一位高三生,本来是要参加当年度高考的,但这一出走就什么都不成了。她说她恨父母,因为他们把她仅仅看作是一种满足家庭面子的工具。

 

 

 

  "怎么说?"这又是我闻所未闻的一个特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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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女孩其实有很强的语言表达能力,可她却说:"我父母亲总觉得我越大越不听他们的话,越不按他们的意志做。初中的时候,我在班上成绩总是前三名,在邮局工作的爸妈总拿我当作显耀的资本,有事没事就带我到他们单位,甚至在柜台前也要向那些根本不相识的顾客显耀几句。那时我还小,觉得有人夸几句心里还美滋滋的。因为那时特别是我母亲在我每次考试得了头几名时,除了带我到她的单位显耀外,总还给我添新衣买好吃的,好像我的学习成绩比她在单位评先进还吃香似的。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属于上山下乡中年龄比较小的一批初中生,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没有正经读过几天书,恢复高考时又因为基础太差而没能赶上趟。后来回城后分配了工作,可因为自己文化水平低,总是抬不起头似的。在来邮局前她在一个科研单位工作,那儿的人大多是有学历有职称的人,像她这样只有初中文化的人只配当勤杂工。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受不了别人把她当下三烂看待,所以后来她调到了邮局工作。开始她上岗时并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什么,因为这个行业中像她初中文化的也不止一两个。但大约我上五年级的时候,突然感到我的妈变了,她整天除了上班就是管着我。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需要不需要,只要见市里开什么辅导班,她就给我报什么班。啥强化班,啥奥校班,啥提高班……只要能搭得上的她尽一切可能给我报上。我觉得好累,可每次看到我在课堂上课妈整半天整半天地坐在街头等我的样子,我就只好有苦自己忍着。甚至有几次我真的很感动。比如有一次我妈被自行车撞了,走路都不行,可她还是风雨兼程地非要送我到到很远的奥校去上课。在上公共汽车时,因为她迈步不方便,被人挤在马路牙子上,弄得满脸是血。我说这一课就别上了,我们回家吧。她就大声骂我,说你今天少上一课,下次就会跟不上的知道吗?我说你伤成这个样,让我怎么有心思在课堂听课?她听后一愣,然后说,你听你的课,我的事你甭管。她掏出纱巾绷了一下脸,拐着双腿走在我的前头,一直领到了奥校……当时我真的很感动,心想就是为了妈也要把学习搞好。后来我的学习真不错,妈特别高兴,常常带我到她们单位去显耀。可时间一长,加上我年龄大了,渐渐懂得些事,所以在上初三之后就不愿让她带我到她单位去,加上我的成绩从高中后明显不如以前,常常出现不及格的情况。妈就开始对我越来越不满,不是骂就是用话损我。有时骂得特别难听,我实在受不了。有一次我问她说,妈你就这么在乎我的成绩呀?妈瞪了半天眼睛,怒发冲冠地说:我咋不在乎?你知道我就是因为文化水平低而白白丢了科研单位工作的饭碗,你知道因为我没有文化而不能竞争上岗当邮局局长?可气的是人家跟我一样坐柜台的,就因为她儿子考上了清华大学,她天天给我脸色看,你知道我想什么吗?我要让她看看我也不是啥孬种,我的女儿也能考个好大学。可你懂啥?成绩越来越差,连大学门都快进不了了,你这不是让我的脸面往尿缸里扔吗?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自己考不上大学是你这辈子无能,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又因为你不争气,我还要在单位里贴着别人的冷脸过几十年?那一天我妈说了一堆话,我突然感到自己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父母那么关心我的学习成绩,除了一部分是为我将来着想,而相当多的是为了他们在外面的脸面呀!当时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和忧伤。虽然我也能理解被文革耽误的父母,但我却无法抹去心头的阴云。也许我一下明白了一些事后,对学习的兴趣越来越淡漠,特别是对考大学。到高三后我的成绩下滑很严重,甚至感到很吃力。我妈知道后竟然吵到学校,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骂我骗他们,不向他们讲实情,还打了我几巴掌。我当时觉得自己仅有的一点自尊都给他们剥夺了。对一个学生来说,如果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在学校抬不起头时,特别希望能在自己的家里找回一点温暖和信心,可我不但没有,反而遭受来自家庭更大的屈辱。我就是为这个从家里出走的……"

 

 

 

  我打断她的话,说:"你是不是太盲目了?"

 

 

 

  她说:"我知道出走不是好的选择,但我不能忍受父母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对我竟然根本不顾及任何脸面,难道他们的脸面是那么重要,我的脸面就那么不值钱?这公平吗叔叔你说?"

 

 

 

  "是不太公平,可你选择出走是否也欠妥?"

 

 

 

  "叔叔我没有给你讲完,你听着:那天我回家就要求我妈能向我道歉,并保证以后不要再到学校去闹。你知道她说什么?她说你只要考不上跟我单位那同事孩子一样的清华大学,我就不会停止一天到学校监督你的学习!你也别想在家里看到我们一天的好脸!我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再呆在家里非死定不可。我妈她真能做得出来,她把自己的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是她惟一能争取在别人面前拉回些面子的砝码,可我知道自己学习这个样,怎么也达不到她心中的那个目标,你想我还会有啥出路?除了出走,我留在家里不是被逼死也会给他们逼疯的……叔叔,你能指条路给我吗?"呜呜呜……"女孩又伤心地痛哭起来,一双瘦削的肩膀剧烈起伏着。

 

 

 

  "你自个儿出来,没想到父母会有多着急?"我想起以前报道出走中学生在外面遭遇不幸的事件屡有发生,不由为眼前的这位女孩着急,便催促她:"出来时间不短了吧?赶紧先跟家里人联系,别让他们满世界找你,弄出个好歹那多不好!"

 

 

 

  "我不想回家……"女孩低着头,决心却好像特别坚决。"我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的。只要考不上大学,我妈和爸就会觉得永远丢了他们的脸子,所以我回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那总不能在外面到处流浪呀!何况你都体验了,就是当乞丐也未必能填得饱肚子……"

 

 

 

  女孩抬起汪汪泪眼,那双乞求的目光让人不无怜悯:"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帮助找个大学上?听人说北京的大学多,民办大学也行。我想上大学……"

 

 

 

  真是一个难题。这女孩的话我明白,她是想以自己的努力来证明她是有能力成为一个大学生的,而她强烈上大学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在挽回自己命运的同时替她的父母挽回脸面。可我无能为力--这比帮助一个贫困大学生要难得多。

 

 

 

  "发文凭的大学都得经历统一考试。我对你的请求无能为力。"我掏出300块钱--这样的事在我写完《落泪是金》后经常无可奈何地需要做出,这绝非自我标榜何建明如何慷慨,而是出于一种良心与习惯。"这点钱够你回家的路费,你先回家,把高中读完,然后再努力考大学,考上最好;考不上还有明年……"

 

 

 

  "没有明年了!叔叔,我妈她要我非考上清华不可。我哪有那能耐?回去就等于死路。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让父母逼死……"

 

 

 

  "这……"我感到无计可施。

 

 

 

  "叔叔谢谢你。谢谢……"女孩突然起身向我鞠了三躬,转身过了府右大街。这时几辆103路公共汽车和一行首长车队开过,我呆呆地看着这位与我交谈了半天的小女孩从视线中消失……

 

 

 

  中国恢复高考已经20多年,它的功绩举世瞩目。但随着人们对子女的期望越来越高和教育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高考这条"独木桥"上造成的百姓心理负担也越来越严重。由于家长们过度的期望和大学门槛的狭窄,到底有多少孩子因为受到家庭的严厉威逼而出走家门,多少孩子在自己亲生父母的棍棒鞭子下伤身断命?好像没有人统计过。不过有人统计过这样一组数字:每年中国将近有1005岁以下的儿童死亡,其中有两万儿童是非正常死亡,而其中又有三成左右是属于中小学生在家庭的环境里"非常死亡"的。我想这"家庭环境下非正常死亡"可能多半是属于父母们在望子成龙背景下用严酷的拳棒鞭打致死的。还有一个数据是:每年有数以百万计的少年儿童失学、辍学,而在这个数字中间有高达四成是属于忍受不了家庭高压最后放弃上学机会的。

 

 

 

  去年我在采写《中国高考报告》时,有一位北京籍的女中学生跟我坦露了她心头那份对自己的母亲仇如火焰般的感情,可以说颇为典型。她说:"我至今弄不明白天下的父母是不是都像我母亲那样。你说她不爱我吧,从小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抚养长大,可如果说她爱我吧,我却觉得逼得我甚至没有一点儿人性了。不瞒你何老师,我都已经离家出走过三次。你问为什么?不为什么,我觉得,如果不离家出走,我准会举刀向自己的母亲砍去……"

 

 

 

  见我摇头,这女孩只好对天长叹。

 

 

 

  "其实细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怎么会有心杀自己的亲生母亲呢?但她确实逼得我几次想杀了她。"在一个咖啡厅的一曲莫扎特的忧伤旋律下,女孩向我透出了久积在她内心的那份绞痛--

 

 

 

  我是重点中学的,中考结束后以为到了重点中学就可以松口气,哪知"天下中学一般黑,重点中学更是黑"。我现在才不相信啥重点不重点,如果要说重点中学的优势,就是把全市全区我们这些智商稍高一点的从小学到中学更能适应应试教育的"做题能手"集中到了一起,培养成再高一个档次的做题能手而已。信不信由你们。近三年的经历,我所体会到的"重点"就是比别人更残酷地在摧残我们这些花季少年而已,十分可悲的是,不知上面的教育局、市领导和社会上对我们这样的重点中学还那么吹着捧着是为了什么?高一高二两年,我们的所谓"重点"就是把两年的时间赶出高中三年的课程来。进入高三后,整整一年时间便是没了没完地做题。啥叫没了没完?我们生活中有人对重复三遍以上的事就叫没了没完,可是我们高三生面临的考试那才叫没了没完呀!我真想对电影导演冯小刚说一声,他应该拍我们中学生的考试,那才真正叫《没了没完》呢!

 

 

 

  中国的什么民族最大?是我们"考试族"!世界上什么人最辛苦?是我们"考试人"!

 

 

 

  8点以后开始上课了。于是数理化、文史政的任课老师便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地开始向你轰炸。这个说数学是所有高考中最重要的科目,数学学好,理化就能自然而然的带起来;那个说语文是高考成败的关键,很多单科成绩特别优秀但有的考生之所以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原因就是他们的作文分拉了下来,所以语文课抓得好不好,不仅是文科生的重头戏,更是理科生的关键所在;这个说数理化靠的就是多做题做难题,那个说文科的关键是背课记题;这个说世界上没有一种考试不是靠做题来判别优劣等生,那个说大学录取的重点与非重点就在于考分的高与低--所有的话语组成一个意思:考试做题是你们惟一选择,也是惟一的出路。

 

 

 

  从6点进校到下午6点离校的12个小时里,我们所有的感觉就是在监狱或者说是在有监工的资本家厂里服苦役。总算回家了,可是高三生的家比监狱和有监工的资本家厂子还黑暗。吃饭时你想轻松一下,顺便了解了解国家大事,你刚刚把电视打开,母亲就瞪着眼睛:不是说好了,高三时天塌下来也不要管外面的事嘛!在这样管制下,美国轰炸我驻南斯拉夫使馆的天大新闻,就有很多中学生根本不知道。"谁轰炸谁啦?是不是我们跟台湾打起来啦?"我们班上就有好多同学在几个月以后才关心起这件事,而且闹出了不少笑话。你瞧我们的家长怎么说的。我那个亲爱的母亲就这么说:"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缺粮了,也有我们去张罗乞讨,可是高考的事只能靠你自己,我们没法替你。你不专心准备高考,对得起谁?"

 

 

 

  在母亲的严管下,我在家里的另12个小时,被禁闭在自己的小屋里。而那小屋原来还让我感到非常温馨和舒服,因为这是我的小天地,可以在这8平米的空间里做属于我的全部欢乐与秘密的事情。但高三后,一直认为我"不老实"的母亲,特意让人在我木门上方挖出一个小洞。当时我看到后伤心地对妈说:你这么搞不是把我当监牢犯嘛!

 

 

 

  母亲说:你要是安安心心在小屋里学习、做题,还怕别人老来瞅你?

 

 

 

  我无话回答,但眼眶里却噙满了泪水。

 

 

 

  从此,我所有的表现都逃不脱母亲那双严厉而不可抗拒的目光。而我的所有表现也是由她统一布置:吃完晚饭,喝一杯奶,吃一块水果,然后开始做作业。22点休息10分钟,然后再进入复习做作业,到12点熄灯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是这样。周六周末的安排便多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的做作业时间,除了多吃两顿饭外,没有任何其它内容。

 

 

 

  我只和母亲在一起,小学的时间母亲就和我爸离婚了,原因之一就是父亲认为母亲缺乏知识和修养,为此母亲发誓要把我培养成"有知识有修养"的人。她对我的关心超过了她自己,特别是在我进入高中后,她除了上班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为我服务,围绕我的高考转。这是我深切感受到的,也真是看在母亲含辛茹苦的份上,我默认了许多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觉得不能在所有的事上都由她主宰我的一切了。因为我也是人,一个活脱脱的人。一个活脱脱的年轻人。

 

 

 

  我们的争执开始常常在一些小事上,比如我好困睡着了,她就在外面使劲敲我小屋的门。每次她敲门我就一惊。便嚷起来:你干嘛不能轻一点?

 

 

 

  母亲说:轻一点你能听得见吗?

 

 

 

  她的话让我感到无奈而又愤怒。

 

 

 

  我从小爱听音乐,随身听是我生活中的一个伴侣,上学路上,睡觉之前,甚至看书之中,它都是我忠诚的伙伴。但母亲特别反感我带着它。几次警告说高三后不得再听了。我表面上答应可行动上却很难下决心,主要的是有了随身听让我感到枯燥的学习生活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快活。

 

 

 

  但母亲并不同意我的观点,她坚持认为我是在有意"分心""怎么又戴上了?告诉你,你再不听我可要把它扔到楼底去了啊!"母亲不是在门外敲了,而是走到我跟前,扯着嗓门在大声喝斥。

 

 

 

  我只好暂时收起来。枯燥而又疲惫地重新伏到桌上做那没有尽头的卷子。不知什么时候,我觉得两双眼皮在不停地打架。抬头一看时间,才11点。我庆幸方才小憩没有被母亲发现。为了能够坚持最后一小时的作业,我下意识地从枕头底下取出心爱的随身听,哇,感觉好多啦!这是林志颖的《就是这一天》呀!于是我一边做题,一边跟着欢快地哼了起来:

 

 

 

   

 

 

 

  对你的爱恋永远不变

 

 

 

  每天每天你总在我的心田

 

 

 

  对你的诺言不会改变

 

 

 

  ……

 

 

 

  我把握未来每一天

 

 

 

  天天灿烂天天思念从现在到永远……

 

 

 

   

 

 

 

  "我倒要看看你个啥天天灿烂,天天思念法!"突然,我的耳机戛然而止。原来母亲像个凶神恶煞似地站在了我的身后。坏了!我刚要收起随身听,却早已被手脚麻利的母亲用力一夺,转眼间她便把窗子打开了……

 

 

 

  "别扔--!"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赶紧起身想夺回母亲手中的随身听,可时已晚矣。

 

 

 

  我又是跺脚又是伤心地哭了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当我捧起散了架的随身听时,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跪在随身听"牺牲"的地方哭得格外伤心,惊动了全楼的人,最后是母亲硬把我拖回了家里。

 

 

 

  从那以后,我跟母亲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凡是她让我做的事我都跟她顶着干。而她也怪了,似乎我不愿意做的事或者反感的事她偏要我按她意思去办--我们亲母女俩成为"死对头"

 

 

 

  时间到了1999年的初夏,这个季节应该说也是我们高三生最紧张的时间。不知琼瑶阿姨怎么安排的,她是不是对我们大陆的学生一点不了解,偏偏在这个骨节眼上在电视里推出了《还珠格格》!哇,这电视一放,赵薇演的"小燕子"把我们所有中学女同学们给吊疯啦!当时学校里除了高考的复习外,最让我们兴奋的是"小燕子"的话题。"小燕子"真的让我们好爱好爱呀!大人们其实太不了解我们这一代的心了。也根本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太浅薄的缘故,实在是"小燕子"那无忧无虑、敢作敢为的精神太让我们这些深深陷在学习和做题的苦海里的中学生羡慕了!可以说,"小燕子"精神,正是我们渴望而又得不到的、疾呼而又呼之不来的形象!"小燕子"的出现,让我们感到了一种解脱,一种希望,一种追求!

 

 

 

  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追星族"的一员,但我对"小燕子"的喜爱超过了所有同学,因为我感觉自己受到学校特别是家庭的压制太多太重了,所以我更加喜欢"小燕子"。仿佛"小燕子"就是我性格的化身,我追求的影子。我因此而向母亲"友善"地提出允许我看一次《还珠格格》,而且我还认认真真地写下一份"保证书"--保证以高考优良成绩来换得我的这样一次权利。

 

 

 

  "你别给我玩小孩把戏了。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这样的保证?看电视就会分心,尤其是我不让你看小燕子这样半疯半痴的丫头,浅薄得不能再浅薄了。我正准备给电视台写信呢,他们放这种节目到底是什么意图啊?引导孩子们都去学些啥呀?真是的!"母亲好像对"小燕子"早有一肚子气。

 

 

 

  我真是欲哭无泪地琢磨着如何满足我想看一眼"小燕子"的强烈愿望。那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学习,楼道里不知谁家的门"嘎吱"打开后,传来电视《还珠格格》的声音:"小燕子!小燕子"--那陌生而熟悉的声音直灌我的耳朵,可很快声音消失了……是出来倒垃圾的邻居把门拉上了。然而"小燕子"的声音太刺激我了。在家惴惴不安的我终于想了个办法:到邻居家看一眼"小燕子"!

 

 

 

  以什么法子敲开邻居家的门呢?对,就说我家电插头坏了,借把钳子什么的。

 

 

 

  我撒谎敲开邻居门时,心头好不激动,但表面上装出十分镇静的样。好客的邻居哪想得到这是我一手"策划的阴谋",当我显得对他们正在看的《还珠格格》表示也愿意看一眼时,他们全家人便热情地邀我坐下一起看。接下去的时间简直可以用"太太过瘾"四个字来形容了。我完全沉浸在"小燕子"的狂热之中,当发现邻居家正要吃饭时,才想起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

 

 

 

  当我用钥匙打开防盗门时,发现锁是开着时,心儿蓦然紧张起来:坏了,妈已经回家了!

 

 

 

  "难道你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偷懒?!"母亲知道我跑到人家里去看电视,又开始没头没脑地骂起来,她骂人时的那种尖嗓音最让我感到刺耳,而这一天我感到的不仅仅是刺耳,是刺心。

 

 

 

  也许是积压在心头的冤愤太多太久,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的声音会大得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不偷懒!我从来没有偷懒过--!"

 

 

 

  母亲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反抗,她一愣后,火就更大了,使出她认为作大人惟一能制服儿女的手段--抄起一把铁棍朝我砸来……当时我真的惊恐得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我想象不出我的亲生母亲会用铁棍向她惟一的女儿砸来!

 

 

 

  我想我是被求生的本能唤醒了!在我退至不能退却的地方,我的手下意识地抄起放在桌上的一把菜刀并且高高举在空中……

 

 

 

  母亲惊呆了:"你……你想杀你妈呀?"

 

 

 

  "我就想杀死你……!"我的声音几乎使全楼的人都听到了,于是我家的房子外传来无数猛烈的敲门声。

 

 

 

  就在这一夜,我离家出走了,什么都没带,便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一个人在我们小城的一条河边走了5个多小时,在这阴雨绵绵的5个多小时里,我呼天不应,唤地无声,于是便无数次想向湍急的河水中跳去……那是个我一生无法忘却的黑夜。当现在我清醒后再回想起那一夜的事时,我庆幸自己那一夜没有做两件事:一件是我没有留在家里,假如真的留在家里,我难以控制举刀杀母之心,二是那5小时的漫漫长夜,使我有机会渐渐梳理我并不成熟的心路。

 

 

 

  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以后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们:去年我考大学的机会失去了,但我和母亲都不感到后悔,因为我们母女和解了。后来母亲在我出走几个月回家后,重新找了一个中学,我和母亲对今年我考大学都充满了信心。回想起过去的那段难忘的经历,我只想对所有的家长们说一句话,那就是请在严格要求您的孩子努力学习时,不要忘了给予他们起码的一点自由,这样不仅不会影响他们的高考成绩,相反有可能获得预想不到的效果。我认为这绝对没错。

 

 

 

  ……

 

 

 

  像上面这位女学生的"独白",我在采访中至少听过十几人次,他们有的仍在学校读高三,有的是已经读完高三,或者进了大学,或者被挡在了大学的门外。关于他们曾经经受和正在经受的那些因家长和学校给予他们的种种高考压力的故事,实在可以专写一部厚厚的书,而且这样的故事不用任何修饰,都是一份份"血淋淋的控诉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因为在他们年幼的心灵深处。那些"深仇大恨"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每天呵护他们的父母。在与这些胸怀"深仇大恨"的孩子口中,我听得最多的是他们在呐喊要求给予他们最基本的自由空间和最基本的尊重与权利。

 

 

 

  "剥夺了权利,剥夺了自由,剥夺了最基本的生存方式,我们不就成了一种机器?一种让家长、让学校、让一个用先前早已为我们设计好的那种模式来造就我们未来的一代吗?这就是你们大人们天天说的时代进步、社会发展吗?再说,当我们一个个变成考试机器后,我们的快乐、我们的创造、我们的幻想、我们的灵智、还有我们的爱情都被泯灭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可以是吸引我们生命活力的源泉?死吧--做一具还有心跳的僵尸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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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怡人
 [3楼]  作者:zkoct  发表时间: 2003/08/19 12:44 

回复:还有下呢?快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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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兴忽来,诗能下酒 豪情一去,剑可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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