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读韩石山  

                                    曹澍

题记：韩石山先生在文坛有个雅号："文坛刀客"，即对谁都不留情面的意思。我既喜欢他的性格，更喜欢他的文章。这是我在山西作家韩石山先生博客上的留言和他的回复，挂在这里，权当博文一篇。我的留言作了很大扩展，是原来留言的近三倍。韩石山先生的回复一字未动。算是我读韩石山的一点体会吧。

我最喜欢老韩的"为文必中当世之过"这句话，这是一个正直作家责任感的体现，我也偷来作了我的座右铭，还请朋友写成草书横幅装裱，悬挂于书房。老韩2004年由书海出版社印的那套书不错，但已脱销，我找了两三个大的图书市场都没买到。今年五月，我在北京一家图书馆借了三本：《骨气与学问--韩石山学术演讲录》、《文人的脾气--韩石山文学批评选》、《最后的一次演练--韩石山社会批评集》，马上找家复印店复印了。有些文章过去看过，通读一遍，真好。演讲录大气磅礴，连我这50多岁的人，也被老韩"忽悠"的热血沸腾了。

我盯上老韩的散文，是1998年看了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老韩的散文集《纸窗》后。湖南文艺出版社共推出十个人的散文集，我都看了，只有老韩的可以反复看，有几篇甚至可以作为经典，如：《难捺的悲伤--悼贾大山同学》、《李健吾，我心中的大师》、《我不下那个海》等。用大白话说，老韩的文章有意思有味道好玩，读了不困提神。其实在这之前，老韩已有两篇文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退了休，当厅长》，这是文人调侃官员的第一篇，我是在一个杂文选刊看到的，当时就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另一篇是《王蒙，是又怎么样》，更大胆更了不起。但我又不能完全同意老韩的观点，王是个"有身份的人"--中委、文化部长，哪怕曾经是，所以他顾Lu多些，所以他不敢说："是又怎么样"？他铿锵不起来，好理解。湖南作家肖建国就说过，王蒙当部长之前，讲起话来口若悬河，一泻千里，激情四溅，宏论滔滔，妙语连珠，美不胜收；当部长后，讲话寡淡无味，如同白开水。实际上，王蒙的小说《坚硬的稀粥》中"爷爷"的政治指向是非常明显的，稍微了解些中国现实的人，都能看出说得是谁。倘若真的有人想拿王蒙是问，王蒙想赖也赖不掉的。真不如像老韩说的那样来个："是又怎么样？"看来，对一个思想者来说，有时乌纱帽并不是一件好东西。

我是一个有30多年教龄的中学教师，你早年和我是同行，故而称你为老韩，冒犯了。谢谢。10月26日

曹先生：叫老韩最是亲切，我们都是或曾是中学教员，这样我们就有许多共同的理念，写文章也如同教书，总要是自己相信的道理才好说给别人听，好多人总以为作家是教育别人的，这就错了，应当是自己先信了，才叫别人信，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让别人信呢？若然，岂不是骗子乎？韩石山。10月27日

老韩你好：看了你的回复，又生敬意。你是名满天下的知名作家，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读者，还这样认真的回复，一点不敷衍，令老曹敬佩。昨天晚上看你的博客时已太晚，有些话没说完，今天补上。

今日中国，写散文随笔杂文的作家，有四个人的东西可常看：青年人韩寒，中年人王朔，老年人余秋雨和老韩你。可能有人认为把老韩与前三位捆在一起是辱没了老韩，他们都很另类（各不相同），也许是。但我说我的道理。看韩寒是看勇气看观点。我觉得能否欣赏韩寒这个孩子，是一个写作者心态年轻还是年老的标志。看王朔是看机智看见识也看勇气。可惜王朔这些年写得太少。但是，只那篇《我看鲁迅》，就足以让人永记。大有"孤篇横绝，竟为大家"之势。王朔说："各界人士对他的颂扬，有时到了妨碍我们自由呼吸的地步。我不相信他如此完美，没有这样的人。既然大家越来越严厉的互相对待，他也不该例外。"这话说得多么"五四"啊。文革后，茅盾在《新文学史料》上就说过，鲁迅晚年爱训人，听不得不同意见，所以，他后来也不愿去见鲁迅了。鲁迅去世好几天，他才去看许广平。余秋雨的文化散文早有定评，我不多说。但余的为人太那个，我们可以像欣赏秦桧的字那样，把人与文完全分开，人臭文香嘛。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墨索里尼的小提琴还拉得不错呢。

看你老韩是看见识、看智慧、看文化、看大气、看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看那种见大人物不小见小人物不大的轩昂器宇和谦虚态度，最重要的还是看语言。尤其对我这个教了30多年书的人来说，最注意的也是语言。老韩的语言，在当今文坛，大概是无人能出其右的。老韩的语言深刻、俏皮、充满灵气、意绪飞扬而又通脱跳踉。老韩的许多见识也是当今文坛很多大家所无法比拟的。老韩为陆小曼的辩护简直是石破天惊。老韩对现代文学和现代文学史的熟悉程度，恐怕有些专业学者都达不到。所以才能够"玩"了这个又"玩"那个，比专家还专家。这可是老韩的副业啊。如今，老韩又成了演讲专业户，不知老韩的出场费多少。哈哈哈哈。据说于丹一场还两万呢，老韩比于丹有文化，应该不低于两万吧。老曹开玩笑了。老韩的演讲多是去的大学和母校，大概没有出场费吧。

当代作家，语言好的还有几位，如：贾平凹（老贾的散文随笔语言比小说语言有味道）、阿城（"三王"中，属《棋王》语言最好。1996年，阿城在《文汇报》笔会版，还发过四篇随笔《闲话闲说》之一至之四，很耐看。阿城是个读得多、想得多、写得少的作家，述而不作，很有意思。前两年，查建英对他有个访谈，很好、较长、好看。书名叫《八十年代访谈录》，被访者11人，还有北岛陈丹青陈平原甘阳李陀刘索拉等）、阿成（哈尔滨的，写过两篇很棒的小说《年关六赋》、《良娼》，后一篇语言尤其好！）、何立伟等（这几位的语言有些相似，和老韩不是一路）。语言最差的，大概非梁晓声莫属了，尤其是他小说以外作品的语言，简直惨不忍睹，有时甚至到了半通不通的地步。我观梁文，最大的不足是缺乏对古典文学的借鉴。他急需补课，好好向老祖宗学习。还有北京那个没有多少文化、脾气还挺大、老爱写些什么心急火燎的杂文的毛志成，语言也极差。王朔就很看不上他。老韩也在1997年的一篇小文中敲打过毛志成一回，认为毛志成应该回家熟读《秋水轩尺牍》后，再来文坛捡口饭吃。因为毛志成连基本的写信格式都没弄明白。一个作家胸中有几两墨，不用自己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我想，语言好，可能要有两个条件：一是会借鉴古人，二是聪明。第二个不用说，也没法学。只谈第一个。你老韩少年时，在重点中学受过良好的系统教育，苦读过，又是大学历史系毕业，还教过十几年语文，肯定念了一肚子古诗文，这是当代许多作家不能比的。有无古文功底，一看句子就能看出来。有人看了，可能会说，你在拍老韩马屁吧。我大概没这个必要--他老韩既不能给我长级又不能给我发稿，我干吗拍他。哈哈哈哈......。你最近几年出的书，我都买了：《此事岂可对人言》、《谁红跟谁急》、新版的《李健吾传》、《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还有那本《山西文学》作品精选《和钱钟书同学的日子》，都很好。谢谢老韩让我在念古诗文的同时，还有几本白话文可看。在中国当代文坛，不可不读韩石山。

老韩还有一点了不起，你当年文讲所的许多同学和一些当时很红火的作家，早已不知去向，而你仍然挥舞着十八般兵器，活跃在文坛，而且每每总能闹出挺大动静，让全国人民惊奇和惊喜。老韩还有一点让我佩服的是他的政治智慧。老韩是个有独立政治见解的人，从他的文章中你可以清楚而深刻的感受到，但他从不去碰那个底线。在有限的舞台上做了无限的事。山西是个内陆省份，并不多开放，政坛居然容不下一个清正廉洁又有能力的Lu日周，却能让老韩把个《山西文学》办得生龙活虎，居然还能登出《选举之歌》那样的好诗，以至于气得山西的一个Dang棍，从北京给老韩写了一封匿名信，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屁话。这不能不说是老韩的本事。还有老韩"修理"不说人话的所谓鲁研专家陈漱渝，真是大快人心，得到全国大多数识字人的拥护。

不过，对老韩"少不读鲁迅"的观点，我是坚决反对。鲁迅是我们中国人永远的精神领袖，他是人不是神，他当然有缺点有不足，但他那敏锐深邃细致的思想，高深远大的目光，犀利的笔锋，尤其需要青年人来继承发扬光大，今天的社会更需要鲁迅。中学生已经能够基本看懂鲁迅，现在学生的头脑很聪明很复杂，我在教学第一线，可能比老韩更有发言权。原因是今天的社会比过去复杂多了。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许多中学生就是读了鲁迅，读了进步文学，才投身革命的。当然，老韩的论述自有一定道理，当是一家之言。谢谢老韩。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