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末，比较从容地与老妻吃了早点，去菜市场买菜。

人多了，风景也就多了。

这河北区，似乎是最革命的了，从街道命名即可看出，比如，民族，真理，正义，幸福，富强，增长，增光，革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每天进封闭市场，今天天气颇晴朗，我便招呼老妻，到上述一条路的开放市场去。

该开放市场地理位置较为偏僻，所以，价格上很是让我们两人欣喜了一番。很顺利地采买了几样新鲜蔬菜，我正开始考虑打道回府，突然，菜市场一隅热闹了起来。以为又有什么大减价，我们便赶快挤了过去。情形却全不如此。只见，一位头发、胡子均已斑白的绝对过了花甲接近古稀的老男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在朝一个方向不停地叫骂，顺着他叫骂的方向，可以看到一位小贩面色通红地朝这面看过来。

于是，有好事者，凑到老男人身边，询问情况。原来，那老男人本来是准备在那红脸小贩处购买一点青菜，问过价钱没有异议后，他便挑选了一些，小贩当然高兴地给他称重算钱，但这时，老男人却发现旁边菜摊也有相同蔬菜，且似乎强于自己挑选的，便声称不要了，并准备转身离去。小贩当然不满，便嘀咕了一句什么。那老男人虽然岁数大了，耳朵却颇为灵敏，已经走出数步偏偏听到了那外地红脸小贩的嘀咕，于是，大为不满，便开始破口大骂，几句话便问候了那红脸小贩家族中几乎所有妇女。好事者便有了两个阵营，有的出面劝阻：算了，为这么一点小事，不值得，况且恁大岁数，气出个好歹就麻烦了。有的则火上浇油：骂，使劲骂，不就一老坦儿（本市对外地人的蔑称）吗，有嘛了不起？老男人似乎看到自己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更加人来疯起来，骂街的花样更加翻新，并开始重新向红脸小贩靠近。终于，那小贩只剩下了小声的嘟哝，而老男人则更加精神起来，扬言要收拾那小贩一下，给这老坦儿点教训。

此时，老妻早已吓跑，我则仍在关注事态变化，并开始考虑是否需要拨打110。

随着老男人边骂边接近，红脸小贩显然有些吓傻了，毕竟，他不是本地人，一旦有了身体上的冲突，被老男人讹诈，他的日子就不用过了。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事情有了戏剧性转机。在他旁边的一位身材并不高大却颇为肥壮的、发型相当古怪的那个本地小贩突然出面了，拦住了那老男人，告诉他，一旦动手，吃亏的肯定是他，因为红脸小贩是非常强壮的，一根胳膊足以收拾那老男人。老男人不听劝阻，继续前行，那肥胖家伙叫喊到，打一架也好，最好提起签好生死文书，谁打死谁都不必负责，并声称，他来做见证人。此时，老男人似乎看出这肥胖家伙虽然也是本市人，但并不打算对自己有利，便也对肥壮家伙不客气起来，满心以为他也可以像红脸小贩一样被恫吓住。言语之间，透露出自己从年轻就是玩闹（本市语言，大意等于流氓），谁知那肥壮家伙不买账，告诉老男人，他玩闹的年代结束了，轮到自己玩闹了。说着，一把抓住了那老男人的嗉子（喉结部位），稍稍用力，老男人便死命咳嗽起来。肥壮家伙并没有继续用力，便松开了。老男人边咳嗽，边继续骂人，边推起自行车，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市场。

围观人群便兴奋起来，一时议论纷纷，都为肥壮家伙叫好，肥壮家伙也颇为自得地说，你们不懂，又对红脸小贩说，你其实别害怕，叫唤的狗不咬人，关键是你不能怕。

没想到，这看似全没文化的肥壮家伙，最后这句话却颇有些哲理。于是，我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不久前一位年轻人出其不意打了某学术明星一巴掌，后来很多人谴责他，并认为他没有文化。此时，我想到的是，草莽并不就是草包，草莽虽然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关键时刻，却可能富有很强的正义感，至少，今天这肥壮家伙，就远比我这貌似很有文化的眼镜家伙更富有正义感。

我于是悄悄地收起手机，找到老妻，一起离开了这热闹非凡的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