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狗叫叶兆林, 我和小狗住在一个大杂院,住的是老式排房,我房间的窗户正对小狗家的门口。 小狗是我少年时期最好的朋友,他特聪明,学习非常好。从小学五年级到中学共五年时间,我们俩一起上下学,形影不离,绝对属于铁哥们,同学们戏称我们是“哼哈二将”。 有小狗就自然就有大狗了,大狗比我大四岁,是文革前的高中生,厚厚的眼睛片架在鼻梁上,显得特有学问。敦厚善良的大狗经常给我们讲一些新奇的事情,还让我们看他苏联女同学的照片,金发碧眼,好漂亮呀!那时中苏友好,学校为了学生学好俄语,中国的学生与苏联的学生男女搭配结对子,互相通信,旨在通过这种形式相互学好外语。 晓云是大狗、小狗的姐姐,人长的特别漂亮,和林青霞相比,毫不逊色,歌唱的可好听啦,凡听到晓云歌声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她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把个人捂的白白净净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晓云有精神病,是真正的精神病,已经好多年了!原来,晓云上中学的时候特爱唱歌,人又长的好,戏校看中她了,晓云也非常想去唱戏。但是,家里说啥也不同意,几经反复一时想不开,她就疯了。 小狗的爸爸叫叶文举,湖南人。妈妈叫陈万仪 ,四川人,老两口都在邮电局工作,为人忠厚老实,诗书传家,人缘极好。 小狗一家五口,老两口工作稳定收入颇丰,两个儿子孝顺听话,聪明好学,除了女儿晓云精神病有点遗憾,其家庭条件在我们近四十户人家的大杂院里可是数一数二。 南方人善于饮食烹饪,老叶家自己制作的腊肉、香肠就挂在我的窗外墙两侧,常年不断,墙上油腻洇了一大片,他家是天天烹炸煎炒,经常改善生活。我时不时的就到小狗家蹭点光,解解馋。 文革前的六十年代初期,虽说物资匮乏,生活困苦,可那时民风纯朴,邻里和睦,老叶家的腊肉香肠就挂在我的窗外,触手可及,可从来就没听说东西丢过,那像现在防盗门铁栅栏都防不住! 触及人们灵魂的革命势不可挡的来临了,作为南下学生和有海外关系的老叶两口子在劫难逃,几年的牛棚生活苦不堪言,原本就瘦小的老叶越发嬴瘦了。 随着运动形式的变化,老叶被解放了。就在出牛棚的第二天,大狗奉父命割了肉、买了菜,全家人兴高采烈的包饺子,一家人欢天喜地庆团圆,就连晓云好像也比平日懂事了,静静的看着全家人,一脸祥和安静。 酒足饭饱之后,老叶意犹未尽,带着小狗去游泳去了。 那时的洹河还保留着自然风光,尚未受到工业污染的河水清澈见底,鱼鳖虾蟹水中游,青蛙蛤蟆岸上蹦。我们住的离河边不远,最好的娱乐节目就是到河里游泳,我们大院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去游泳,洹河水伴随着我们长大。如今,河水虽说是经过治理,可那两岸青青、柳绿蛙鸣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了。 后晌,有人慌慌忙忙的来家报信:老叶不行了!老叶游泳出事了! 我们一行人跑到河边时,只见许多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小狗的老爸老叶却不见踪影。 捞沙船上的人在河里起劲的打捞着,小狗在一旁无助的抹着眼泪,小狗的妈妈陈姨早已哭的像个泪人了。 关于老叶的死有好几种说法,有说老叶想不开自杀的,有说下水抽筋淹死的,有说问题没交待完害怕还得回牛棚而寻短见的……。可不管怎麽说,从此,小狗没有了爸爸,这件事在以后对他的影响非常的大!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浪潮席卷而来,小狗下放到离家六十多公里的县里去了,而我去了郊区的农村,离家很近。从此,我和小狗天各一方,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了,到农村一年多的时间,基本上靠书信来往。 好长一段时间没收到小狗的来信了,回家的时候我去他家问陈姨,陈姨含糊其辞的不得要领。连着给小狗去了几封信,可每封信都是泥牛入海没消息,我心中奇怪,好生疑惑。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就过了多半年。那天我回家,陈姨上门来找我,说是有事要我帮忙。 一进他家,陈姨神情庄重的给我说了原由,原来是要我和大狗一块到县里去领小狗回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我连忙答应下来。 去县里的路上我问大狗到底是咋回事,大狗告诉了我原委: 小狗有一部收音机,像个宝贝似的,整天收听各种新闻节目,那时候,阶级斗争抓得好紧,整天讲甚麽树欲静而风不止,海那边也老是蠢蠢欲动的。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人反映说小狗偷听敌台!偷听敌台在当时可是一件政治大事,当夜大队就派人把小狗抓走了,连夜审问,如临大敌。 偏偏小狗家成分高,是地主,老叶又是南逃学生,家里还有海外关系。这还了得,这不是明摆着阶级敌人要向我们无产阶级反攻倒算嘛,事情马上就提到了政治高度上了。 一番审讯,终因没有实质性问题,原本就是小孩子好奇心重,(那时我们也不过才十六、七岁)哪有甚麽政治背景!最终不得要领,暂时按五类分子监管,行动就不自由了。 在那种时期,是没有啥道理好讲的,出了这种事情只好自认倒霉,老老实实的别再找事,也就罢了。偏偏小狗不是省油的灯,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早晚要发泄,特别是对大队民兵队长怨气更大,在审讯期间没少让他吃苦头,一天到晚思忖着如何报仇。 这一天,小狗和五类分子们一块去干活,路过村子广播站门口时,民兵队长和大队会计蹲在路边说话,背对着他。机会来了,小狗不由得血涌上了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时性起,拿起粪叉就朝着民兵队长的脊梁猛然插去。 一声凄厉惨叫,只见血流入注,民兵队长訇然倒地,众人骇然,一下子惊呆了。 这事可就闹大发了,只见救人的救人,抓人的抓人。当时就定性为反革命事件,当天就关进了县监狱,这件事当时在知青界的影响特别大,纷纷扬扬说啥的也有。(还好,幸亏民兵队长人没死) 当时监狱的恶劣情况可想而知,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犯人中的狱霸特凶,天天花样翻新的折磨人,其惨状可想而知。 这会儿,人的聪明就显露出来了,小狗有小狗的办法:装疯! 你还别说,这办法还真灵。一开始谁也不信,可事情架不住天长日久,时间长了,不仅狱友狱霸相信了,监狱的干警也相信小狗真的疯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有了转机,保外就医也就顺理成章了。经过一番上下周折,在监狱住了一年多的小狗,就以保外就医的名义回到了家里。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