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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比我大一岁,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读书。
芬虽然生长在农村,虽然没有漂亮的衣服,可她长的很好看。两条麻花一样的小辫子很自然地垂在肩上,两排像石榴籽儿一样的小而整齐牙齿放着亮光。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挂着笑意,不知怎的,他的眼珠不是很纯的那种黑色,而是那种深深的栗色。 芬很有歌唱天赋,嗓子又响亮又好听,我们称她为金嗓子。她还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每当学校开大会或有什么活动,老师总会让她到前台唱支革命歌曲。在那个年代,她很自然的就成了我们学校毛泽东思想文艺宣队的成员。同学老师都很喜欢她。在小同学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芬一下子成了同学们取笑的对象。因为在她身上出现了一件在这时看来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天上午,下了第二节课,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哭了起来。我们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嘤嘤地哭。喊来老师,她哭着对老师说她的屁股流血了。老师拉起她带着莫名的笑离开了。那时没有人告诉我们马上会面临生理上的变化,也没见到过这方面的读物,上课后,老师更并没有告诉我们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生理现象,只是说这种事会发生在每个女孩子身上,不要大惊小怪云云。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芬的不是。猜测着芬一定是干过见不得人的事。 从此以后,我们女同学都不再与芬玩耍,背地里时常骂她“流氓”“不要脸”。当芬上厕所时我们这帮女孩子会一窝蜂地跟去。现在想想那时的孩子真是纯的近乎愚昧。 芬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初中时,她加入了村里自办的剧团。一边上学一边宣传毛泽东思想。每当过年时都会看到她在农村舞台上活动的身影。虽然扮的不是什么大角色。但做、唱、念、打也是的板有眼,我们这帮女孩子对她鄙视的同时,不得不从内心里对她佩服。因为她除了有演员的天赋外,更重要的是可为家多挣些工分。我们对此表现得很不以为然,对付她的唯一办法就是孤立她、鄙视她。 上高中了,我们经历了芬一样的生理的变化,这让我觉得芬已不在那么可恶。并不自觉地为那时对芬的行为感到惭愧。我与芬又在一所高中读书,只是不在一个班。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就多了几分亲热。可是好景不长,让我对芬的印象又大大打了折扣。 高中一年级的冬天,芬又被村里剧团招去排戏。让她饰演《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祝英台,这可是主角。她很兴奋。我告诉她上学重要,可是她说这样也不误上学,还可以给家里多挣些工分。春节,我看了芬的演出,她在台上与她的梁兄“眉目传情”,“十八里相送”依依不舍。赢得了大家的掌声。可是,从此以后芬的生活变得比以前复杂起来。 芬在整个寒假里,都在排戏。谁知这短短的接触中,一个大她几岁的小伙子迷上了她。开学了,那个小伙子还时常到学校找她,情窦初开的她,怎能经得住小伙子的穷追。当时她对我说起这事,显出很兴奋的样子,毫无疑问她动心了。从此两人搞起了恋爱。一时传的满城风雨。我又不理她了。因为她在大家的口中成了疯女孩。芬的学习成绩已经不叫成绩,旷课更是经常的事。没上到高三,倔强的芬就和父母闹翻,从此离开了学校,与她的对象到一个个体剧团去做演员。从此我与她没有了任何联系,只是从老乡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她的情况。 高中毕业那年,我听说十九岁的芬作了人工流产了。大家背地里都称她“破鞋”,在乡亲们的白眼下只好结婚。从同学的口中得知,几年来,芬不知是什么原因,药水喝得可以用缸来量。就是养不住孩子,多次怀胎多次的自然流产,这使她在那个男人眼里成了一钱不值的不会下蛋的鸡。对她打骂更是家常便饭。由于芬的美丽,那男人已经不允许她再到剧团抛头露面。而他则在外逍遥自在,对芬的态度越来越恶劣。 芬的不能生育,让那男人大为恼火。时常骂芬断了他家的香火,每当从外边演出回来,就会把芬折腾得死去活来,非打即骂。芬的身体上总是新伤压着旧伤。 由于我不在本地上学,毕业后又在外地工作。很少见到芬。关于她的一些消息大多是从同学那里听说的。在1998年的暑假。在家乡的集市上我看到了芬,看起来她是那样的憔悴、落魄,找不到一点早时俏丽的影子了,更没有少妇的丰韵。我问及她的生活情况,她未语泪先流。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告诉我,那个男人后来与他所在的那个个体剧团里的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演员同居。并生有一女,从此便不再经常回家,即便回去,打骂芬便成了他的主要任务,他要逼芬说出离婚。 我不解地看着芬说:“离婚对你是一种解脱。你为什么不与他离婚?” 芬哭着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一身的病,离了婚怎么办啊?” “你不离婚又能怎么样?继续挨他的打?继续忍受着他对你的侮辱?” “我也很想离开他,可是我离了婚去哪里?父母已经不在了,我投靠谁?兄弟姐妹都有自己的家。我。。。。。。”芬哽咽着说不下去 “你才三十多岁,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说. “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我为他已经付出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啊!我。。。。。。”芬的话语中让我似乎感觉到她还期待着什么。 是啊!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如果不是这样,也许这二十年应该是芬最灿烂的二十年。 。。。。。。 芬泣不成声,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她。只是陪着她掉眼泪。我告诉她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她一定告诉我,我会尽力的。谁呈想这次相遇却成了永远的别离! 分别后,不知怎的,我一直为芬的命运担忧。 大概有半年的样子,传来了芬自杀的消息。 据说,那天,那个男人回家。以芬对他不热情为借口。狠狠地打了芬,然后把菜刀、绳子、农药甩在芬的面前恶毒地说:好人都会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去死吧!活着碍事!然后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芬饮完了面前大半瓶子的农药。等人发现已不可救治。 曾经是光鲜俏丽的芬就这样去了!她才三十八岁啊!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她。 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 小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