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得不潇洒

曹澍

    （这是一篇旧作，十多年前在《在北京晚报》用过，文中的“写实”有我自己生活的影子，更多的是改革开放初期，清贫的小知识分子群体的生活写照！——我在筒子楼住了八年，邻居全是机关的技术干部和管理干部，以及医生、教师的,“红一色的无产阶级小知识分子”.今天的年轻人,可能已经不知道此话是什么意思了。

    故尔，拙作发表后，引起了一些反响，被数家报纸转载。我们本市的文联主席，曾用四个字评价：“大俗大雅”！由我自己“公然”道出，似乎有些“厚颜无×”了，是吧？——我先说出来，堵住你的嘴，看你还有什么说的！哈哈，让高人见笑了。这几年，不是就兴“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吗？

    还有，“我就不要×了，我怕谁”？也是目前流行的“战略战术”之一。不过，上面的话，只是我对“王朔先生语录”中一句经典的“翻造”，不是我的发明和创造。看咱，出生在“毛泽东时代”的老同志，多诚实！连“翻造”的语言，都注明出处。哪象有个80后作家，郭什么，那是真不要×！剽窃了别人的作品，还死不认帐！好像为他“这种人”，是否有“资格”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许多同志争得耳赤面红。王蒙先生居然跳出来为他辩护。我说王蒙先生，您真是老糊涂了！如果此“门”为郭一开，让郭“钻”进来，无异于宣告剽窃合理合法。以后作协内部：张三剽窃李四的，李四又剽窃王五的，王五再剽窃赵六的……。那中国作家协会岂不是变成了“中国剽窃家协会”了吗？

    比这更严重的是，听说，最近不识货的“老美”，竟然说郭什么是中国最牛逼的作家！这也太离谱了吧！连和他的起长大的小男孩儿——韩寒都看不过眼了，“自报奋勇”，代表咱国外交部发表声明：说这是“辱华”！

    韩寒到底是年轻，看问题不深刻。今天，由我这老头子，再代表咱国外交部发表最强烈的抗议：这是21世纪“最严重的辱华事件”！

    爱我中华的同胞们，你们仔细琢磨了没？“老美”的潜台词，是说咱们伟大的中华民族“弱智”呀！别看咱们黄种人个子小，但脑容量并不小！不信，有事实为证：那么难弄的四大发明，是谁鼓捣出来的？伟大的中华民族呀！幸亏我们早在联合国申请了专利，世界人民也都早知道了，你们“老美”想“剽窃”也晚了！

    还有，我还忘了个更重要的事实，——去你们NBA入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逗你们玩球，让你们的女球迷大喊“我爱姚明”的姚明，是俺国人吧？和你们NBA的英雄乔丹比，谁个儿高？

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只有瘦弱的身板一副，老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无能，我无言以对，欲怒没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我活得不潇洒。

    挣得没老婆多，花得却比老婆冲，每每花个闲钱，买本自己喜欢的便宜杂志回家看，不敢说是自己买的，推说借别人的，那感觉和做贼一样。我活得不潇洒。

    进了农贸市场，时令蔬菜从不问津，哪样便宜买哪样。人家的菜篮里姹紫嫣红、鲜亮水灵：翠绿的韭菜，带刺的黄瓜，肥厚的蘑菇，红艳艳的西红柿。咱的菜篮，不是一株憨头憨脑的大白菜，就是一根傻大白粗的胖萝卜，反正都是些毛八分钱一斤的便宜菜。拎着这样的菜篮，胸脯自然挺不起来了。我活得不潇洒。

    住筒子楼一间，晚上和妻儿同挤一床，想和老婆恩爱一下，又怕儿子醒来看见，破坏了为父的形象，只好忍了那份欲望，做个有妻的和尚。我活得不潇洒。

    常逛书店，看见新书，摩挲摩挲封面，虽然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但书价贵得吓人，咱囊中羞涩，只好再假装没看上，让营业员放回原处，那样子既滑稽又可怜。我活得不潇洒。

    看见人家，海参、鱿鱼、虾仁的，一袋一包的往家拎，咱咬咬牙，买副猪的排骨，炖一锅汤，一家人喝得满头大汗，儿子连呼"好香"。妻见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我活得不潇洒。

    携儿上街，路过水果摊，儿子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灿灿的香蕉，直咽口水。一问价钱，只好给儿子买几个长疤眼的残疾苹果解馋。儿子吃完，还嫌儿子剩得苹果核太大，要过来又啃两口，还舍不得扔掉。我活得不潇洒。

    在学校位卑入微，是头头口中某某"等一类的角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老是被人领导，从未领导过一个人，尽管也是一棵"极普通的树"，却从不被人重视。偶尔也给有闲人带来一点欢乐，成为他们取笑调侃的对象，自己苦着脸。虽然有时说不上是他们逗我玩，还是我娱他们。我活得不潇洒。

    去岳母家过年，大女婿在合资企业混事，月进千金，三女婿清华毕业的硕士，二人陪岳父高坐客厅，闲吹神侃。咱既无大把的金票，更无高深的学问，自惭形秽，只好悄悄踅进厨房，系上围裙，苦力地干活。我活得不潇洒。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熬上好几个子夜，挤出一篇千字文，自己欣赏得不行，乐颠颠地送进报馆，碰上个才华"竖溢"的编辑，一目十行之后，吐出四个字，"毫无新意"。咱脸儿烫烫，气儿馁馁，灰溜溜地走了。我活得不潇洒。

    为了住房，被老婆逼着，战战兢兢敲响领导家的门，唯恐声音大了有所冒犯，敲了半天，人家才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进屋，领导示意坐下，才敢用屁股挂着个沙发边，话还没出口，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我活得不潇洒。

    不过，往开了想想，阴盛阳衰是妇女解放的标志之一，如今的普遍现象，大趋势，这历史潮流，咱一个人能阻挡得了吗？没老婆挣得多的，也不只我一个，美国总统克林顿跟咱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撒切尔夫人的丈夫还没他老婆官大呢！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吃点便宜菜，正好是个锻炼。今日穷途潦倒，说不定明日时来运转。再说，谁又能说这不是"天将降大任"的前奏。做个有妻的和尚，省得吃壮腰健肾的补药。买不起书，借着看更认真、更快、印象更深，还"故有所览辄省记"，免得"落落大满，素蟫灰丝时蒙卷轴"。儿子吃苹果比香蕉更有营养。编辑抢毙咱的稿子是高看咱，认为咱有潜力，还能写得更好。一间房子，只要"惟吾德馨"又"何陋之有"？这样的日子就不错。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浮生若梦，人生几何。干啥非得为贫贱而戚戚，为富贵而汲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