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弹球

弹玻璃球，也是当年男孩子们相当热衷的游戏之一，主要在冬季盛行。弹球不需要像打尜那样花费体力，也没有什么发生意外的风险，但是，弹球也许比打尜更为刺激，原因是，弹球正像麻将，不带有赌注，似乎就没人喜欢参与了。记得那个时候，学校是禁止弹球游戏的，原因就是校长把弹球定义为一种赌博。

不过，这种赌博，在今天看来也确实过于小儿科了。通常，赌资并不是钱，而是桃核或者杏核，我们那个地方属于"桃花盛开的地方"，杏树却不多见，物以稀为贵，杏核也便因为稀缺而身价上涨，比它体积大许多的桃核也只好干生气，因为一颗杏核是可以代替三颗桃核的。但是，不管是桃核还是杏核，那个时候都是我们的宝贝，通常，每个喜欢弹球的人都有一个秘密的地方，专门储存它们，秘密到只有自己知道，家人都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很可能一家人中，几个孩子都会喜欢弹球，都需要这特殊的赌资。

后来，赌资逐渐演变，由桃核杏核变为那玻璃球本身，我便比较吃亏，因为我从姥姥家表哥那里拿来许多很漂亮的玻璃球，纯色的也晶莹剔透，仔细找也不见一个气泡，而那菊花瓣的、仿瓷的则更为身价高贵，用来和伙伴们赌，即便以一对二我还是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偶尔输上一两个却还可以承受。但再后来，大约是四年级上学期的时候，我的玻璃球却被代班主任一下子全部没收了，说是因为我学习退步明显，是为我负责。这位代班主任是生产大队队长的长女，她有两个弟弟，一个长我一岁，一个则少我一岁，我的漂亮的玻璃球被没收不久，我就可以看到两兄弟手里有了在当地相当罕见的"菊花瓣"和"仿瓷"玻璃球了，我只有心理为它们悼念不已，却不敢多说一句。

两兄弟中的兄在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就被大队长想办法弄到了县水泥厂当了吃皇粮的工人，后来还在县城成了家。可惜，后来厂子不景气，下岗后，大队长也已经退休，无法再关照什么，最后在农贸市场干起了蔬菜销售生意，也算自食其力，但他的太太却不能忍受了，只好分开。而那弟被安排到部队锻炼了几年，倒真的出息了，大队长退休后，历经两任过渡，村官的权利又回到了他家，据说干得有声有色，也在村民中颇有威望了。此为题外话，回过头来继续弹球。

再后来，赌资终于发展成为人民币了，玩法也进行了改良。赌桃核杏核的时候，是在地上用树枝画出一个框子（我们是把这框子叫"锅"的），每个人在框子里摆上自己的桃核杏核，然后，在一定的距离画上一条线，大家都以那线为起点，弹自己的秋，目标是到那"锅"附近，把随便谁的赌资冲撞出那"锅"便可以据为己有。但是，在朝目标努力的途中，却可以相互用球攻击，也就是，设法把别人挤得远离那"锅"，自己则找机会多对赌资们发起攻击，以博取更大收获。后来，赌资升级为人民币，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分、二分的硬币，只有大孩子才敢赌到五分硬币那么大的面值。而且，为了增加难度，那硬币并不是直接摆放在"锅"里像过去的桃核杏核或玻璃球一样，而是享受特殊待遇的，即那硬币是要被埋进土里的。所以，即便进攻到了那"锅"附近，从土里把硬币用球扣出来本就困难，在冲撞到"锅"外，自然难度不小。可能有人懂得"质量越大，冲量越大"的道理，有人开始不用玻璃球，而改用略小的钢珠，后来便流行开来，而用人民币做赌注也越来越多被采纳了。

了解我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五毒中，我属于"吃喝抽有份,嫖赌却无缘"的主儿，有份的不说，后两者怎么就无缘呢？嫖无缘，并不是说皆因我道德水准有多么高尚，或者我看不起从事特种行业的姐妹们，事实是，我认为这一行当过于不规范了，无论从健康方面、安全角度还是收费标准，都不可以让人放心，这大约也是主要原因了。而且，现今，这一行业仍属于非法执业，姐妹们甚至还有与主管人士勾结的可能，白白去当冤大头本就让人无法接受，况且还要冒身败名裂的风险，成本过高，高到了无法接受的程度，这当然也是根本原因之一。那么很多男人都乐此不疲的"赌"呢，为啥也没有兴趣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弹球。那一年，我通过各种手段，终于攒了两块多钱，原本计划用于购买小人书和小说的，因为想到自己球技不差，如果像以前赌桃核杏核那样的便利，我半天时间很可能让这笔钱翻番。主观有这个想法，刚好又有伙伴相邀，便提出自己的全部资金，陆续放到"锅"里。可惜，大概是有谋求翻番的压力作祟，我的临场发挥相当糟糕，到最后要收官了，我仔细地统计了一下，竟然亏损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再想翻盘，大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就这已经让我无比伤心了，因为这些散碎银两，是我几个月省吃俭用的成果。所以，从那开始，我非常憎恨赌博，更不会参与赌博，不过，人性中的弱点还是让我无法逾越，那就是，我依然喜欢看别人赌博，摆出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坐山观虎斗，在我看来，确实是非常惬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