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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在故纸堆里翻寻,观摹盘金绣花黑衣斗蓬的旧式女子.喜欢在古老颓败的老街徜徉,希望遇到一个旧书中走来的曼妙身姿、着浅紫、粉淡又或者是湖蓝、月色旗袍，撑着油纸伞，袅袅婷婷地，从那雨巷走出，如空谷幽兰般淡雅，又如三月桃花般暧昧。 一直就这样臆想着。 这是个美女汹涌感情澎湃的时代，真假美女混淆视听，浮澡轻浅充斥耳目，于是时代很怀念隔了年代的那些旧式女子。曾长久地对着陈逸飞的油画《罂粟花》端祥，也长久地对着他的《丽人行》、《浔阳遗韵》发呆，那一个个身着旗袍、发髻高挽、怀抱琵琶、手执洞箫的窈窕女子，仿佛穿越了层层光阴，静静地凝视着我。她们清艳如一片花间词，温婉且美丽。那朵朵东方神韵古典精致的女人花，开放在时光深处，迷离且魅惑着人的眼，而她们的温婉端庄，楚楚动人和善解人意更是令人心生许多怀想。 总幻想烟雨迷蒙的江南，古老的石板路上袅娜婷婷地走来一袭旗袍女子，那旗袍的颜色可以是烟粉绣花盘本色花纽，也可以是妃红盘金色纽扣，一纸藕粉色的花伞衬得面若桃花，那曼妙的身姿想不泄露风情都不行。发髻一丝不乱，眼睛里流露出幽迷的神情，柔白的手腕轻抬，浅玉色的纤纤手指绕住伞柄，那份贞美和娴静，让人一下子便会凝神屏气，而目光的游离、幽兰一样的吐纳，那份安静典雅那份婉约间或些妩媚，想着唯有如此，才能算是女子！恍然间，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风微寒，月浅浅。一种清丽而遥不可及的梦幻，萍水相逢，转瞬即逝，史恨不能执手相伴一程。 张爱玲喜欢用颜色极尽宣染女子的魅惑，比如那桃红、水红的小袄，比如那月白、蟹青的短衫，还有家教好的姑娘，莲步姗姗，百褶裙虽不至于纹丝不动，也只限于最轻微的摇颤。再有，白底子上，阴戚的紫红大花，水滴滴的。而那种丝质的日本料子，浅湖色，闪着木纹、水纹，每隔一段路，水上漂着两朵茶碗大的梅花，铁划银钩，像是中世纪礼拜堂里的五彩玻璃宣窗画，红玻璃上嵌着沉重的铁质铅边。从这些色调里走出来的女子，有一种凄美颓废的姿态，一如那个行将糜烂的时代。虽是如此，却有着一种别无选择的妖娆。一句轻言软语，现出一种不堪风月的病态来，于是便像凝香的兰、扰月的梅，积蓄着千百年来的香，氤氲得好像隔了时代。于是就想着，如果不是隔了年代，和张爱玲结为终生好友的应该是我，而不是炎樱。 于是又想，旧式女子的旧式爱情并不可怕，那种美人靠边偷窥了一眼，又或小姐绣楼的瞭望孔里暗瞄的一瞥，如果相中了，便有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们对爱情有着"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执着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忠贞，这些无不令人荡气回肠，感叹万千！甚而，烟雨蒙蒙中断桥上的一次擦肩而过，惊鸿一瞥，一次动心就成终生刻骨。这样的古典旧式女子，这样的梦里佳人，即便用一管竹箫吹皱一池春水，淋一身细雨飘落一瓣丁香，也是让人整个地浸淫了进去，毫不后悔！ 世事变迁，沧桑已过，往事不再，旧人已逝。纵是纸页磨卷了边，拈破了字，移走了目光，那故事便消没了声息，那女子便像聊斋里的孤仙，霎时，没了综影。仿佛做了一场梦，中是那隐隐的暗香会久久地浮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