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离开我们已经百天了，总想写些什么对她老人家做个纪念，但每每想起都会一阵子酸楚，也怕先生看到这样的文字会再次忆起母亲的点点滴滴而痛不欲生。
     直到上周，酒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朦胧中想起勤劳朴实的婆母一生的辛酸，一世的遗撼，就这么平静地悄无声息地走了，禁不住泪如泉涌。
      她是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她走的平静，安详，悄无声息，如同她一世的人格：从不为儿女们添忧！待我们接到电话连夜赶回去的时候，婆母已经安详地睡过去了，我拉着还有余温的手，想要把她拽回尘世已经成了奢望。这天是我们结婚十九年的纪念日。我不知道冥冥中是否有巧合，但庆幸我在这个家里又长了十九岁，是她扶我走过了一程又一程。
    婆母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的普通的农村妇女，用目不识丁形容她也不为过，我不知道她自己的名字是否会写，因为公爹一生的存折她从来没有存取过。但就是这样善良勤劳的农家妇女，抚养成了两子四女，扛着全家上下老小的吃穿，还有那山坡上的十几亩薄地。
    公爹是乡里的干部，常年工作在外，那种狂傲与自负在我到他家后仍时有表现。家中有个没有文化的妻小也可能是他一生的缺撼。可能每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到那个穷乡僻壤的家，拿回一些粮款供孩子们花销，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济大事，我不能知道婆母对公爹的爱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着，但那种劳作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里读出一个农家妇女的希望所在。婆母那样的无怨无悔！
    婚后，先生总会在枕边回忆着他们艰难又快乐的童年生活。从他的一个个小故事中我对这个家有了粗浅的认识，与婆母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她的善良与宽厚。
    婆母是个孝敬媳妇是远近闻名的。公爹是过继给自己大伯的，大爷早年去世，大奶奶从29岁开始守寡，晚年又得了顽症，听先生说，大奶奶背上的伤口流出的浓血总会挤出一大瓶，婆母总会细心地贴敷着膏药，一点点地擦试着那痛在心头的伤口，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几年，婆母就一直睡在大奶奶的身边，直到养老送终。
    而今公爹的兄弟几个中尚属我们家境偏好，赡养自己亲娘的任务婆母又义务反顾地承担起来了，可如今年近百岁的奶奶仍在，而婆母却离她而去，老奶奶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婆母去世三个月了，那两行热泪里写满了不忍与遗撼，溢出了苍桑岁月里中国妇女的伤痛与不堪。命运如此，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
    婆母对待子女是慈爱宽容的。家中薄地十几亩，多种花生和红薯，这些农作物会有多道工序，需要常年劳作在田里，在那个年代，思想较红的母亲送哥哥当了兵，家中几个女子全是身单力薄，母亲舍不得用她们，先生排行最小，婆母还一根筋要求读书，家里的农活全揽在一人身上，家中牲畜满院，因为那些地少不了他们，所以农活后除了照顾子女吃喝外还有那一个个瞪眼的家伙。从邻家的埋怨中看着母亲扶犁弄耙的身影，子女们总会偷偷地在放学回来的路上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
    后来公爹把家从山里移到了县城边上，母亲也已经老了，嫂子和我依次进了家门。
    我毕业分配距先生家一里地的一个小三线厂，刚结婚的日子，我和先生两地分居，一年后孩子出生，距家较近成了我的福份，孩子放给婆母，下班回家饭已经做好说是上了半天班了，她一定是抱着孩子先出去而让我先吃饭，房间的开水总是换了又换，换下来的脏衣服一定得藏起来。与婆母之间的感情如同亲生母女，想不到"婆媳天敌"的来由。
    一家子过日子，难免锅碗不碰的，有时候我也会把婆母气得够呛，但婆母从来不和我一般见识。婆媳关系融洽在方圆也是有名的，嫂子也是个教师，常年与婆母生活在一起，两个小侄子个个匍匐在奶奶膝下其乐融融。婆母于我们妯娌两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偶有与公爹冲突，婆母还会站在我们一边。
    后来，我们来到平顶山，每次电话让母亲过来居住都会遭到拒绝，到这里没有了母亲心中的大天大地，没有了可以闲来逗趣的邻居，没有了她们可以尽情呼吸的新鲜空气，我知道钢筋水泥房子禁锢了母亲思想，也封闭了母亲的欢乐，最主要的是她觉得天天坐吃等喝的怕我们麻烦。于是先生说随她们去吧，只要开心就好。每逢节假日回去，母亲总会张罗一桌好饭，看着我们津津有味地吃着，才会放心地以为自己的做饭水平还合得上我们的口味，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婆母做的糊涂面，好象只有婆母才会做出那种味道来，我知道那里面含着无尽的爱！
      母亲到这个家建过三次房子，最后一次是这次建房，就是在她去世的前三天，新房建起来才搬进去，来不及享受这个劳累换得的成果，却撒手而去，细数婆母一生除了劳作还是劳作，她的人生坐标中没有享受，唯一可以值得炫耀的就是会穿上我给她买的新衣服，到处给邻居家显摆，说这是儿媳妇从大城市里给她买的。
     我们不能也不愿意承认婆母就这样离去，总以为她还在农村老家，丝毫没有她永远离开的感觉，而今公爹叙弦的热度一阵紧似一阵。于心理上我们无法接受，但与情理上我们别无选择，任何人无法替代婆母的关照度来照顾老人，甚至连替换的衣服都找不到的公爹确实需要人照顾。
     母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走的无牵无挂，我不知道她在公爹心目中还留下什么，而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母爱和无尽的悲伤。每每想到再次回到的那个家里，走进厨房的不是婆母我一定会掉下泪来。
      现在我经常缅怀和婆母相处的日子，那是非常快乐的时光，从婆母的突然病逝，我悟出了一个浅显的道理：老人就象风中的蜡烛，不经意间就可能随风而逝。老人的健康，需要子女们细心的呵护，能在父母膝下承欢，也是人生最大的福份。孝敬父母不能等，莫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留下终生的遗憾。
     愿所有的子女孝心常在，愿所有的父母安享晚年，也愿婆母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2008.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