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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屋子 》 每个人对于美的体检都是独特的,每个人打开心灵的钥匙也各有不同的颜色,一天早晨,我惊讶地发现,打开我心灵的那把钥匙竟然是黑色的,在黑暗的深处闪闪发光。 黑暗的胴体是软的,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走进黑暗里,被黑暗彻底湮没一次。我湮没在一个屋子,一个黑暗的屋子里走来走去,黑暗像云朵一般包围着我,象小小的野兽卧在我的脚下,我拍拍它们的脑袋,它们显得很乖;我在它们之间穿行,就想起了很早以前发生过的美好事情,想起了自己在那些美好事情中的角色,因为岁月的流逝,我对于自己--我的角色看的更加清晰了一些,换句话说,享受到了无数的可能和不可能。 白天的事物是清晰的,人活动在"可能"的氛围里,到了晚上,到了能打动你的黑夜,你周遭的一切是模糊的。人是模糊的,河流是模糊的,狗的叫声和柳树的摆动也是模糊的......因为这些魔术一般的模糊,给你的心灵带来了开放的可能。你想到了自己,你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符号呢,是一个自主的符号,还是一个被动的生命符号呢。你得到了一种可以追溯自我的可能性,你沿着自己成长道路,可以追溯到躺在妈妈的胎盘里,模糊而舒适的环境,和着妈妈的心跳,听到了世界的声音。四周的一切是模糊的,而声音是清晰的,柳树在摆动,烟囱在晃动,一些虫子的歌唱传到了你的耳鼓。这些事情很模糊,也很清晰,在你成年以后,也许一辈子不会再听到人之初的声音,只有到了夜晚,到了可以让你的心静下来的夜晚,你看到了一个黑屋子,大胆走了进去,里面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你坐到一只普通的木头椅子上,感到自己象极了一朵花蕾,刚开始没有开放,渐渐地舒展了花瓣,一花瓣,一瓣,又一瓣.......一共多少瓣呢,记不清了,反正都舒张开了。你在属于自己的风中摇曳,你在属于自己的味道里周游,你在属于自己的心路里徘徊,你找到了自己。 因为有了夜晚,有了这个可以洞察到自己过去和将来的黑屋子,你有点恨白天了。白天是刚硬的,造成了那么多的遗憾和丢失。你走进了黑夜,走进了一个黑屋子,走进了一个混沌的世界,也等于走进了想象的极限,你竟然可以这样的散步,这样幽雅的舞蹈,这一切使你沉醉,当然不是麻醉,而是清晰的,自由的,有一点点自我忏悔的沉醉。哦,在人生的那个路口,如果不是这样走,该爬到一个怎样的终极呢?世界有终极吗?善和恶的底线在哪里?你在一种兴奋的思维里舞蹈,陪伴你的是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和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在黑屋子里无所不能,甚至会想到自己该去当一个怎样的好国王啊--而这些,在白天你定然会认为这样的思绪是疯狂,是大逆不道的。 黑屋子,黑色的屋子,你走了进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会真切地感到自己很小,而世界很大。因为自己很小,你会小心翼翼地脱掉因为岁月的磨砺而穿在你身上的那些铠甲,你看到了自己的新鲜肌肉,在黑色的流动里显得生机勃勃。哦,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外面的世界还很大,世界在黑屋子外面或明或暗地召唤着你,让你的心灵充满了生机,给了你一次意义重大的选择,是不是再活一次,换一种活法?正如你的妈妈当年给你的那次选择的机会,是成为一个生命,还是在混沌中消失,生命的暂时性和混沌的永恒性,两者之间的较量,总是显得胜负分明。 黑屋子,黑色的屋子,想到黑屋子,心里总是在一沉一浮中坦然。
《 两个世界 》
一个声音告诉我,一个人的一生只能活在一个世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活在两个世界。 世界和世界不一样,当然是两个决然不同的世界,它们的颜色和味道不一样,刮的风和下的雨不一样,地下生长出的树苗或者蘑菇也不一样;在我们身边奔跑的动物,其中包括蜻飞机一般的蜓翅膀的颜色也不一样。不一样啊,正因为不一样,才构成了两个世界;既然是两个世界,我究竟活在哪个世界里呢?我的这些灯红酒绿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我的每天的黑暗和沉沦的载体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我的每天的烦恼和忧伤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我问自己,我环目四周,我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孔和熟悉的人物,看到的是重复发生的事情和重复的尴尬无意义,连电视和书籍也重复着同样的旋律,豪华直外,我发现这些旋律没有根,摇摇欲坠,它们的脚下,没有一个宽阔的世界。 我的脚下也没有一个宽阔的世界,但是上帝让我看到了你和你的世界。那是一个绿色的世界,植物绿,不是广告色的涂抹。在你的世界里,我看到了草,看到了树,看到了花朵在真正的春天里开放,看到了花朵里的小小的蜜蜂,看到了树木旁边的空气颤动,它们不会对于树木的茂盛无端地吹捧,只是静静地站在树的旁边。看到了一朵花依偎在一棵树上,是那种南方的橡树,用树根接通了地下的水脉。看到了沸腾的海和沉默的石头,看到了它们的自然的成长,由小变大,又大变老。看到了阳光在水面上游泳,闪烁出了鱼鳞一般的光辉。看到山路在山坡上静静地躺着,象家里小狗那样乖巧。看到树叶在阳光下变的象一面面的小镜子,映照出了天空游动的云彩。看到了溪流在树木了血脉里自由地流淌,在树木的高处喷出了泉水,竟然把空气感染的湿润。看到了小草在小溪边很宁静,不时地低下头在水里洗一下它们清澈的眼睛。看到了蒲公英托着一只小兔子飞扬起来,风,在前面带路,小兔子哈哈地开心地笑着。看到了小木头房子里冒出了炊烟,哦,是早晨煮的老玉米煮熟了,溢出了阵阵扑鼻的清香。看到了小甲虫从卡夫卡的书里飞了出来,不再那么丑陋可怕。看到了凡高不再钟情于向日葵,而是坐在中国的江南大地上画那些早春的油菜花。看到了诗人舒婷不再讴歌两棵长的一样高的橡树,而是把自己的眼睛舒服在树木的参差不齐。看到树木在鸟的背上飞翔......一切的一切,在你世界里,这些不可能事情,一一变的非常可能。 我在你的世界里学会了拉二胡,这个普通的乐器,像水一般流畅,而在过去,我总是觉得它象一个老头儿在哀叹,它哪里是在哀叹呢,它是懂得了活在它周围的自然万物。我拉着二胡来到一片雨地,神奇的雨地,在这块地的周围,无比的干燥,而它独自享受着雨水。我坐在雨地的中央,开始拉那把胡琴;用胡琴倾听大地深处的声音,把声音化为音乐,放大到空气里。我在你的世界里,学会了喝绿茶和毛尖茶,这是从《诗经》里流传下来的茶叶,冒着热气,洋溢着热情,没有古老的哀伤,也没有多余的感伤,它们自自然然,在杯子里互相碰撞,象是可以用心相处的朋友,象是可以托付生命和来生的那种人,让心感到塌实,甚至是热烈,有点象白酒,荆珂刺秦王前喝的那种白酒,热烈而动人。一个人一生中仅仅可以为一个人打开一扇窗口,这个人是谁呢?也许就是白酒,北方的那种辣辣的白酒。我在你的世界里认识了一颗星星,一颗会思考的星星,它的飞行不是盲目的,不是朝着大众化的方向,因为人多的地方,视线会受到影响。我随着这颗小星星飞过一些河流,飞过一些水域,飞过自己熟悉而陌生的事物,也飞离了原来的那个"我",我是谁? 我失去了原来的疆域,找不到了原来的世界,我在沙漠和海洋之间找到了你的世界,一个无限广阔的绿色的世界,我在这个世界有游走,真的希望找到你,找到一个和自己说着一样的话,唱着一样的歌曲,喝着一样的茶叶的那个人。你活在你的世界里,你走的很快,飞的很高,隐藏的很深,你隐藏在树木的绿里,沸腾在海洋的激烈中,呈现在童话的单纯里,你无处不再,又无处可寻。我寻你到一个岛上,岛上的树木告诉我: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是心灵的感觉,而不是人人所渴望的那种"归宿"。 两个世界,你的世界很高很远,已经对我构成了无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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