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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布其沙漠
[楼主] 作者:新狂人感想  发表时间:2008/01/08 18:47
点击:206次

 

我到内蒙古寻找的是草原,大片大片的草,可是草原没有寻找到,倒是寻到了沙漠,第一个沙漠是巴丹吉林大沙漠,表弟开着车,没有让我去,说你在内地太久了,受不了那里的风沙。第二个沙漠让我去了,它离呼和浩特很近的,300多里路。名字叫库布其,镶嵌在额而多斯大地上。

    每次到内蒙古,我都是以淘金者的身份定位的,我的骨头在内地太滋润,已经缺少了钙,到了内蒙古,我的每根骨头都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曾经熟悉而陌生的出生的地方。中国的东部在我的眼睛里,仅仅是一条线,那就是海岸线;那条温柔的蓝线可以吸引我看到海外边的国度,至于蓝线以内的高楼,工厂,至于那些狂热的股票一点也激发不了我的兴趣。我是一个不适宜于在现代生活的人。到了西部,西部就以一种特殊的热呼呼的温暖突然就矗立在你的眼前,其中包括那些荒凉,那些自然中的残忍都包涵另外一种真实,一如眼前的库布其大沙漠,黄色色的尘粒铺天盖地,汹涌澎湃,像一袭宽松的被子,一下子就淹没了我,而且是完全清醒的陷入......我千里迢迢来到内蒙古,2007年9月29日,在我的生日这天,有机会在库布其沙漠度过,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说真格的,原来在我头脑里的沙漠,并不是美好的样子,它曾经是冷漠的,是残酷无情的,沙漠黄天黑地,沙漠荒无人烟,沙漠让人睁不开眼睛,沙漠上寸草不生......但是眼前的沙漠却是无比可爱,我到沙漠边的宾馆的时候,正是傍晚,沙漠已经睡着了,表弟开了一路的车,洗澡以后也睡了;我没睡,心没有睡,脚也没有睡,就来到了沙漠的边缘,看着月光下的沙漠,承受沙漠的神秘与可爱,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景物。大海我是相处过的,大海的平静和爆发总是形成强大的反差,而月光下的沙漠,宽阔,辽远,神秘,还含有一种宗教的神圣。月挂在远方的沙丘上,因为是晚上,我看不清沙的颜色是一种怎样的灿黄,但我看到了沙漠上的月亮,月亮竟然是把光芒一波一波地洒向沙漠。我是见过平原的月光的,月总是与大地保持足够的距离,而在沙漠,月光和沙漠很近,可以说月亮可以放心地躺在远方沙丘上睡觉。月光在沙漠上洒的很均匀,凸出的地方不见得多,凹下的地方不见得少。沙粒里透进了月光,显得有点诗意,仿佛它们都能在顺风滚动的时候作诗。沙漠就是沙漠,月光就是月光,一切是本真而率真的,这与别的地方见到的月光是不一样的,使我怀疑沙漠上的月亮和别的地方的月不是同一个月亮。月亮柔和,沙漠也柔和,第二天早晨,我早早起来,放眼沙漠,月光一下子不见了,在远方的沙丘上,只有羞怯地浅浅一弯,而沙漠却是十分地清晰。在我没有见到沙漠之前,沙漠是固态的,眼前的沙漠,却是流动的,是一个可以迈开双腿走路的巨人,它不停地走路,不停地搬家,今天在这里,明天就搬到那里,今天可以淹没河谷,明天就可以淹没山川,还有古老的城池,它一一可以用单一的颜色覆盖。

 

我终于迈动双腿,走进了沙漠;我在没有到达沙漠之前,以为在沙漠是迈不动双腿的,无法拔脚的,其实远远不是这样。沙漠上有好多沙丘,有迎风面,也有背风面,在迎风面和背风面之间有长长的风线,在风线的迎风面行走,沙子还是很坚硬的。沙漠和风是好朋友,有沙漠的地方就有风,而且是无阻无拦,沙漠不会硬性阻拦风的流动,正如勇敢的宝剑决不会在意邪恶的肆虐。风把沙漠吹成什么样子,沙漠就巧妙地呈现出另一种符合自己心态的样子。我想,沙漠现在的样子的决不是风的原意。沙漠也不是总是和风过不去,当风显得善顺的时候,它们也借着风势刻画出自己的沙纹。我喜欢看沙丘上的波纹,水一般的波纹,一波一波地向很远的地方荡去。我在沙丘的阳面行走,就如在海浪中行走,浪花就在脚下,你都不知道该踩哪朵浪花了。我走上沙漠的时候的风不大,只有一点点,轻轻在耳边吹着;阳光也不太猛,似隐似现,偶尔在云彩的后面露一下脸,又赶紧抽回去了。我就信性地在大沙漠上行走,尤其是喜欢在四十余米高的沙丘坡面,一溜小跑而下,那种顺风而游的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只见风把沙丘的波纹弄出一些变化,我的脚参与其中,也生出一些变化。镜面一般的沙子令心纯净,平静的令人感动,不忍心在上面抹划图画,可是身体毕竟受不了惯性的冲击,不可遏止地顺风而下。这个降落过程用飞翔形容是不过分的,在落下的过程中,眼睛都来不及回头看看那一行轻轻重重的脚踪。

 

时光在沙漠上走的很舒缓,不是旅游季节,沙漠上的游人不多,但是毕竟有三三两两认真踏沙的人。我想他们和我大概是一样来体会时光舒缓的,平时总是在那个忙碌的世界里,时光如同弓箭一般疾速飞行,飞行的是过程,不是归宿,而人的本性是需要有归宿的,因此就想到舒缓,想到沙漠,想到用两条腿来和沙漠亲密。在平原的冬天有很多的雪,眼前的黄沙漫漫真的像万里雪园,不过不是白的雪,而是黄的雪;想象力总是很奇特,我竟然想到每个脚印里一定开放着一朵莲花。在沙漠上,人和沙漠的交流不总是用双腿的,可以借助有一种高大而温顺的动物,它和沙漠的缘分远比我们人类深厚的多--它就是骆驼。而我的眼前不远处就有一支驼队,它们很悠闲的卧在沙凹里,并不担心沙子会淹没它们;骆驼们也不害怕人类,善良地打量着我和我的表弟。我发现驼队里有一匹俊美的白骆驼,白骆驼是沙漠之神,与白骆驼相遇是一种幸运,我是多想和白骆驼一路同行啊。牵白骆驼的是一位宽脸膛的大胡子,说一口生硬的额而多斯汉语,尽管是汉语,我也不大懂,只是向大胡子微笑,大胡子也善意地回以微笑。表弟把我的愿望告诉了他,他说"白骆驼只欢迎和它有缘分的人,如果有邪恶的往事就不要骑它。"表弟把我简单介绍给宽脸膛的大胡子,他就郑重地把缰绳交给我,并在白骆驼耳边用蒙语说了一些什么。我在他俩的帮助下,笨拙地落座在白骆驼的驼峰之间,象一朵云彩落到白莲花上打座。白骆驼的脚步很轻,它走在沙漠上像是雪花落在麦子地没有声音。白骆驼一直往前走,它身后的骆驼队越来越远。在整个的沙漠上,只有白骆驼和我,一个人和一片沙漠,无形的诗意强烈地打动心扉,但是不用作诗,人在沙漠,沙漠的那种略疼的感觉与心交流,就已经是诗。我紧紧地握着缰绳,有一点点的紧张,骑骆驼和骑马不一样的,与大地的落差较大,我有点眼晕。可是白骆驼似乎很懂得我的担心,它走的很平稳,连它的丰硕着驼峰也尽量减少摆动,这让我有了感动。能够懂得心灵和沙漠关系的,并不是目空一切的人类,而是在人类眼睛里有点笨拙的动物--骆驼。在骆驼的眼睛里,人肯定也是一种动物,一种比它显得弱小需要帮助的动物。就这样,在一片沙漠里行走着一匹白骆驼,一匹白骆驼的驼峰上顶着一片天空.,在这片天空之间有一个会作诗的人,这个人就是我,可是沙漠已经囊括了许多的诗性,我到了沙漠就已经不会写诗。在我白骆驼的鼓励下,我渐渐地放松,能自由地放飞心灵,想到很远的事情和2007年以来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这些事情和眼前的沙漠和崇高的白骆驼并没有关系,而且思想和回忆在沙漠中显得苍白和单薄。

    我自我下了决心不再想什么,那就走吧,走就是一种诗性。不是我想往哪里走,我只是跟着感觉走,跟着白骆驼的感觉走。宽脸膛的大胡子说过,白骆驼不会遗失它背上的人,我不用担心走失的。于是我感到一个人进入了一个难得的忘我世界,几个常见词汇出现了: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样的考问突然变的清晰起来。沙漠越来越远,越来越宽阔,沙粒是对于白骆驼是崇拜的,每颗沙子都对白骆驼投出敬仰的眼光。 白骆驼在沙漠上走的很快,它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走过了一座沙丘,又走过了一座沙丘,白骆驼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人与白骆驼在相处久了,感到自己的心灵的一部分也开始慈悲起来,充满了透明。走到了第三座沙丘前,我拍了一下白骆驼的驼峰,它就顺从地卧下来,由我从它的背上滑下,我就和白骆驼并肩走在沙漠上。快要走到第四座沙丘的时候,白骆驼摆动着脖子,亲昵地舔我的手,我手里手机也响了,是表弟发来的短信息说:不要离开骆驼。我拍拍白骆驼的脖子,它顺从地卧到沙子上,任我笨拙地重新坐落在它的双峰之间。白骆驼啊,你是神,我是人,你是天堂,我是苦海,我们偶尔相遇,让我感受到多少做人的羞愧啊。四周全是无边的沙丘,流动的沙子,偶而可看到一些沙蓬和沙葱,我松开白骆驼的缰绳,信由它奋蹄而飞,把一个又一个沙丘甩在后面。

沙漠我动,白骆驼在动,我静着。我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白骆驼在跑,我在驼峰之间摆动,像一片秋叶。这是一个十分惬意的过程,一个经年没有的奇遇,我没有思考什么,也不用思考。甚至不用想风险什么的,在沙漠上遇到风险,风险的本身也许是一种另外的愉快。就这样,在白骆驼的小跑中,我看到了两个黑点,黑点居然可以发出声音,哦,正是表弟的粗嗓门,不过在沙漠上它的声音显得孱弱多了。白骆驼啊,你辛苦了,看到来时的道路,我不能再依赖你了,我要自己走出沙漠。我就这样小声地在它的耳边说着,轻轻地拍它的脖子,它好似并没有听懂我的话,也好似对于我的体力不放心似地,后来它终于停驻脚步,卧在沙漠上,我滑了下来,它舔了一下我的手,就踏踏踏地飞奔而去。

    白骆驼消失了,涌现我眼前的是黄灿灿的沙漠!我对沙漠说,白骆驼走了,沙漠上还有我!我走在沙漠上,沙漠包围着中,我心的一部分也开始包围沙漠,这样的融合过程令人惬意。风越来越大,不像开始的时那样温存,有些沙子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也是可爱的。我在走,用自己的脚步走,被无形的叫做理念的东西牵引往前走着。人只需要行走,不停地走啊。我知道我的头顶有太阳,太阳的后面有月亮。我要走,知道需要走的很远很远,才能看到沙漠上的雄鹰,它的身体上汇集着太阳的纯粹,也流露着沙漠的净洁,在它的反衬中我会匍匐在沙漠上,被沙漠收留,成为沙漠上的一棵胡杨树。做人太久了,人生并不美好,我需要完成由人到植物的蜕变,哪怕是变成沙漠上的一棵草,或者是一棵并不高大的树木。

   无论是沙漠还是人生,尤其是在多难的国度,我知道不远的前方一定有苦海等着,但是苦海的前面一定有天堂。 我走着,我需要往前走,相信远方的星星一定是微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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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zkoct  发表时间: 2008/01/08 20:29 

行走着,思考着,记录着。

这个时代太需要这样有思想的文字了,没有这样的文字,文化会变得更加贫瘠,终将也蜕变为荒漠。

谢谢狂人兄,保留了一份本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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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作者:风景的秋天  发表时间: 2008/01/12 15:56 

真的想去沙漠一次呢。
 [4楼]  作者:星空心雨  发表时间: 2008/01/14 10:50 

到了内蒙古,我的每根骨头都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曾经熟悉而陌生的出生的地方。

问好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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